文_慢三
当年轻导演麦浚龙在电影的结尾用一个半秒不到的画面,展现自己独坐在影院的观众席中若有所思之时,我们应该可以非常清楚《僵尸》这部电影的创作意图,那就是:缅怀、追忆、致敬那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香港曾红火一时的、以僵尸为题材的系列类型电影。随着林正英和许冠英的去世,国际大片主宰大银幕时代的到来,香港僵尸片已经彻底作古,留下的只是一批或多或少参演过僵尸片的老戏骨,和一部部被压缩成高清格式供人随意下载的经典作品。在这样一种境况下,拍摄一部这样的电影(甚至非常简单地就取名《僵尸》)用以抒发情怀以及表达敬意自然无可厚非。
但如果光凭这点,你就把这部电影仅仅看作是一部粗制滥造的应景之作,那就大错特错了。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无论是在故事内容还是制作手段上,都可以说是让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的。编剧让当年的僵尸片主演之一钱小豪在片中扮演自己,在知天命的年纪,带着一堆遗憾、一个落魄的皮囊和几件破旧的戏服,回到一幢象征老旧时代的居民大楼,打算在一间满是灰尘和白布的屋子里上吊了却残生。就在他双脚离地的瞬间,发生了诡异的事情,厉鬼附体,陈友扮演的道士破门而入,救下了他,从那以后,他便进入了一个荒诞而诡异的恐怖世界。他住的这间屋子里曾发生过凶杀案,导致原屋主杨凤带着患有白化病的儿子始终流连屋外,原因是他们一睁眼能看见惨死在此的双胞胎姐妹;梅姨的老伴阿冬失足摔下楼梯,她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杀人)也要让阿冬起死回生;阿九身患肺癌,每天靠吸食小孩的骨灰延续阳寿;阿友是个身无长物的道士,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炒出让人称赞的糯米饭……这些诡异的人和事不仅没有让钱小豪感到恐惧,反而令他找到了以前演僵尸片的感觉,直到最后尸魔出世,再次扮演男主角的钱小豪赤裸着上身在一根烟的时间内打败了怪物,拯救了世人,也牺牲了自己,英雄之光照耀大地。
当然,这并不是故事的终结。导演在结尾部分有意还原了一下现实:道士并非捉鬼大师而是一个整天只会剪脚趾甲的偷懒伙计,梅姨的丈夫早已去世留下一张含笑的黑白照片,电梯里杨凤带着孩子冲自己微笑点头致意,阿九也并非邪恶法师而是一位替自己尸检的验尸官……钱小豪已经吊死在了那间屋内,享年50岁,一切的故事都不过是他在弥留之际的意念,至于那份关于自己妻儿已死的悲惨过往也是假的,真实的情况是,他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二十几岁的儿子前来认尸。如果我们把中间的这段僵尸故事看作是一场电影,那么在电影之外,现实则是极为平淡和冰冷的。就像影片开篇的独白说的那样:电影看似很荒谬,但人生比电影荒谬得多。
请原谅我把故事描述得这么详细,因为我个人觉得,这个存在许多逻辑问题的故事并非这部戏的重点所在。作为一部致敬之作,本片最大的优点在于承袭和创新。可以这么说,这部戏的故事结构、场景布置和演员选择都继承了早期僵尸片的风格特点,但在制作手法上却完全采用了最先进的电影技术。无论是电脑特技、配乐选曲,还是影像风格,都明显表现出了新时代的特色,也体现了麦浚龙作为一名80后导演的趣味和品位。
麦浚龙是众多影迷口中的“富二代”,出过专辑,风格极度非主流;创立过自己的服装品牌,属于“潮人”;这几年专注于做演员,参演的大多都是cult类电影,可以说他的身上具备新一代年轻人最显著的特质。让人惊讶的是,他完全没有像其他年轻人那样挥霍自己的财富和青春,《僵尸》是他的第一部导演作品,不仅风格成熟,东西扎实,而且异常生猛,给人一种热浪扑面的畅快感,最可贵的是,他还对老一批香港电影和演员怀有一种深厚的情感,并把这种情感顺利地灌注到了自己的电影中,从而让这样一部作品成为充满温度的血和肉。
最后我想说的是,对于很久没有看香港恐怖片的观众来说,一定要做好被好好惊吓一顿的准备。比起早期那些带有喜剧性质的僵尸电影,本片可以说是一黑到底,压抑而又阴沉,气氛做得非常足,让我在这个初春的下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