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初看起来眼泪汪汪的故事。

18岁的女孩许志超发觉自己在危险之中——身后有阴影追袭,她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忽而她又安心了:这是个梦,她翻了个身接着睡,闹钟响了,早晨620,要起床开始今天的拳击训练。

她急匆匆地讲起了刚才的梦,一个同伴说这个梦证明她在长身体。她们叽叽喳喳地,没有人把那个梦放在心上。她们不用再像她们的教练齐漠祥在十几年前那样,饱受噩梦侵扰。

这些女孩是齐漠祥从会理县下属的区乡十一个小学中选出来的,即将小学毕业的六年级学生们被列队叫到操场上,按照齐漠祥的示范打两个直拳,齐漠祥从中观察她们的速度、力量、协调性和领悟能力,以及眼神中“有没有杀伤力”。被认为有潜力的会被挑入拳击队,可以直升会理二中。在会理,二中是仅次于一中的较好的中学,直升二中是个机会。

她们每天训练两次,早上七点到八点,以力量训练为主;晚上七点到九点,以实战为主。教练在旁边喊着“低头,低头”,鼻子仍旧是最容易被打伤的部位,血从鼻孔流到嘴唇上,来不及洗,有时会抹到衣服上,再也洗不干净。同伴会递来一张纸巾,教练却要训斥,因为“教你护住头却不听”。

白天,她们和普通中学生一样上课。15岁的陈仲梅说,每个老师都不喜欢练拳击的,别的学生一天上12节课,她们只需要上7节,成绩不佳,“拖班级后腿,影响老师的奖金。”她们也不喜欢上课,“学校的大门都不想跨”,虽然拳击要流汗和流血,她们宁愿在体育场里消磨掉青春的时光。

她们的家大多在十公里以外的村子里,一周只能回去一次,平时她们住在拳击队的宿舍——体育场看台下的一间10平米的房子里,四个上下铺,一个上铺被她们跳得床架弯了,不能再睡人,只能有四个人分睡两张床,挤下九个人。

周末,她们回到家,再带回100元的生活费,会理饮食物价接近成都,她们谨慎地吃饭,有时会几双筷子抢一包炸土豆,习惯了,也不觉得寒酸。

在去年八月之前,她们只能在体育中心的田径场上训练,没有拳台,齐漠祥就在地上放四只拳击手套示意拳台的四个角;那些手套有各种各样的破损,它们是齐漠祥这些年的收集,或者由他在拳击队的兄弟们寄过来。她们至今没有正规的拳击服,比赛的时候她们就穿上男生的拳击背心和短裤,怕走光,再在里面套一件T恤。

这支拳击队在大凉山里默默存在了十几年,教练齐漠祥挤着眼睛,“过过一段眼泪汪汪的苦日子”,直到五年前,一个纪录片团队来到此地,用两年时间拍摄出《千锤百炼》,并在2013年拿到金马奖。

 

乐趣。

我们在初春来到这个小城,发现它有许多让人感到幸福的地方。四面环绕的山阻挡了冷风,让它有了“小春城”的美誉,阳光暖而不晒,清晨,大妈们在公园水榭上跟着音乐健身,体育中心外有人编队挥舞着粉红扇子跳舞;古街上,一溜“筒子骨”和“鸡火丝”的招牌下,有人在当街切割牛肉,小茶馆打开木板门,露出两排旧得磨光的躺椅和密密麻麻的青花茶缸子;忽而锣鼓喧天,几条20米长的游龙开始在古街上穿行;这里保留了许多古老的风俗,刚刚过去的元宵节,人们聚涌起来在夜色中“偷青”,打着手电筒到别人家的田里偷菜,路边到处是坠落的成果,充满欢乐。

这些欢乐也是齐漠祥不愿意离开会理的一大原因,他曾经是全国冠军,走南闯北,拥有许多“更高、更远”的机会。

和齐漠祥同龄的朋友们如今大多穿上了衬衫和西裤并开始发福,很容易从中分辨出齐漠祥,他是小城里的“潮人”。

他惯常穿一身黑色阿迪达斯运动装,一双灰色new balance,“时髦嘛!”会理没有专门店,他在城市里专门买来。他的双臂直直地插入上衣兜,兜里是黄麻子,他不时掏出一粒扔进嘴里;一只四方运动大包在身后晃荡。他的两鬓削平,头发从左右两侧向中间耸立,不驯的姿态。他总是稍稍缩着脖子,近午夜在亮着大红灯笼的古街上行走,听着自己啪嗒啪嗒的足音,忍不住哼几句老歌。

他出生于1977年,六岁开始听崔健,九岁自学霹雳舞,十几岁成了“古惑仔”,热衷离家出走,经常打群架,渴望声张正义,他曾经在一次群架中第一个出头,和兄弟们把对方的两人打入医院,其中一人当天被下了病危通知,好在这件事并未扩大,但他出了一身后怕的冷汗,决定离开这个小城,“否则之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此前他跟着三姐夫、也是会理最早的拳击教练赵忠学习拳击,一番努力,他进入四川省队,十一个春节没有回家。他形容那是一段见不到阳光的日子,皮肤苍白,内心压抑。训练了几年,他看到自己的起色,在1997年第八届全运会争夺半决赛的比赛中,他自认打赢了对手,但裁判举起了对方的手。两年后,在国内的奥运会选拔赛上,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第二天一早,他听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

“因为拳击,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努力了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感觉找不到意义了。”

他退役了,在深圳卖电话卡,在拉萨筹建娱乐城,漂了三年,WBC亚太地区职业拳击推广人刘刚、也曾经是他在省队的大师兄找到他,让他打职业拳击。刘刚给他讲了许多职业拳击和业余拳击的不同,“跟以前专业队的训练完全不一样,职业拳击让你把训练和比赛当成一件快乐的事情,没有人要求你,你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自己。”

齐漠祥要花一点时间才能体会“付出是为了自己”到底是何种感受,此前他体会到的只有“付出为了成绩”,即便离开省队几年,他还是经常做同样的噩梦,梦里全是恶意的威胁,教练追问着,你想下队吗?你还要不要文凭?他惊醒过来还要安慰自己“已经没事了”。2004年下半年他连打了三场职业拳击,对手包括当时的泰国拳王,但他总能很快KO对方,那种感觉让他疯狂,“拳台就是舞台,不是我要取得什么,那个过程本身就是享受,我感受内心,比赛之前可能紧张,可能害怕,可能亢奋,那种剧烈的跌宕起伏让我觉得特别过瘾;站在拳台上,观众的呐喊欢呼,投来的注视,快感难以用语言表达。你就觉得生命当中怎么会有这种感受,非常微妙非常细腻非常吸引人。”

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热爱拳击,它的魅力绝非仅仅是获胜,甚至在他此前的经验中失败的感受要比成功更丰富,但拳击本身即命门,切中他最大化的激情。“那是多少钱也无法兑换的。”齐漠祥说。

按照当地政策,取得全国荣誉的拳击手会拿到干部指标,他的许多师兄弟便是经由这条路走到如今县城某部门一把手的位置,但他因为没有考虑过要回家乡就从未申报过这一指标;几年前有朋友愿意支持他到法国参加职业拳击俱乐部,他考虑到语言问题、经济压力,也因为三姐夫的病,决定留下接管这支拳击队;他有过到更高一级拳击队当教练的机会,但一些人事关系阻碍了他的调动。他在拳击上不缺悟性与努力,而拳击之外的关系往往成为他的掣肘。但他没打算怪罪命运。

“好多人问我你为什么一直呆在大山里,你也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到省队去,其实不存在在哪里的问题,只要我还在做拳击这件事,就是奖励,别的我也能做,但找不到乐趣。”

 

失败。

三年前在会理举办的WBC世界拳王争霸赛是齐漠祥的转捩点。

部分是因为他,这一世界级比赛才得以首次在一个县城举办。家乡父老们欢欣鼓舞,但是,他输了,输给了一个比他小14岁的日本人。

当晚,昏迷的他被《千锤百炼》剧组送进医院。这部纪录片讲述的故事到此结束。

之后的两三个月,齐漠祥大脑空白。直到两年后,在美国,《千锤百炼》首映,他坐在观众席上第一次看到曾经的自己被对手打到伏在拳台栏杆上喘息、教练抛毛巾宣布认输,他哭得站不起来。

许志超也记得齐哥的那场失败,他回到休息室,她奋力挤过人群,抱了抱他,轻声说,“齐哥,今天晚上你很帅”。她看到他笑了一下,也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

之后的那一段时间拳击女孩们觉得“天都塌了”,晚上在体育场上训练,有人过来冲她们喊,“输都输了,还练什么啊!”她们差点跟对方打起来。

许志超开始拼命练习,她想赢,想为齐哥争气,一个月后的比赛,她很清楚自己赢了,“我所得到的点比对方多得多,她都不敢进攻了”,但曾经发生在齐漠祥身上的不平又在她身上发生,她被反判了。她听说对方跟裁判搞了关系。

下了台,她跟齐漠祥说了句“我想回宿舍”就走了,洗了个澡,哭了一场,擦干了脸又回去看比赛。第二年的州运会上,反判再度发生,全场观众喊着她的名字,齐漠祥让她站在拳台上不要下来,她看到裁判拍了桌子,她被拉下场,听到有个被喊作科长的人对齐漠祥说,一场比赛而已,大不了下一场我们让给你。果然,下一场她的队友赢了。

“那一段时间我极度失落,简直是绝望,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可以否定你的全部努力”。她想过不再练拳击,原因和齐漠祥当时从省队退役一样——从中找不到意义。

意义可能就在于坚持本身,从坚持中焕发出一种鼓舞人的力量,许志超后来这么觉得。那段日子齐漠祥一直开导她,用自己的经历劝她继续。她变了很多,不再莽撞,学会把一些情绪压制下去。去年的省运会比赛,她拿了第二名——决赛中她遇到了东道主队的选手,她说这个结果在她前往遂宁的火车上就想到了,所以不再难过。

“除非我KO她,但以我目前的水平又做不到。”齐漠祥告诉她,不要抱怨,输,只能说明你还没有把自己的实力提高到与对手悬殊的程度,你还不够。

“不够”,意味着疼痛没有头,最初进拳击队她很害怕,怕被打,怕疼,训练了一年多她凭借自己的灵巧从来没有受过伤,和齐漠祥第一次对练就被他打得鼻子出血。还有一次,她眼角乌青地回家,妈妈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是别人关门时不小心撞到她,妈妈骂她粗心,她知道妈妈明白也心疼,只是母女俩谁也不肯说。

她描述挨打的感受,“脑袋是懵的,一拳晕一下,又一拳又晕一下”,习惯了疼,它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今年八月她还会到遂宁参加比赛,对手大概还是去年那一个,“我们都在48-51公斤级,如果她不进决赛我可能就是冠军,但她不可能不进决赛因为她是东道主”。她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无论是面对这一场比赛还是被她称为“不太好”的运气,“有能力还回去就还,没有能力还,就只有承受”。

 

狭窄的路尽头。

不训练的时候,女孩们聚拢起来上网看经典拳击比赛的视频,眼神专注。她们的热望有时会收到轻鄙的目光。周雪梅说起当地一个记者来采访,把她们一个一个叫到齐漠祥的值班室,他在桌子里头她们在桌子外头,“板着一张脸好像在审犯人。问我想不想打更大的比赛,我说我想打奥运会,他说就你还想打奥运会;还有个男生说自己想当拳王,他说,就你们这种训练还想当拳王……气死我了。”

但支撑女孩们绝不仅仅只有关于荣耀的梦想,她们大多成绩不佳,并不讳言选择拳击并不一定是因为兴趣,更现实的考虑是为自己谋求另一种出路。拳击可以让她们继续待在学校,拿到文凭,逃开读职业技术学校、外出打工或回家种地的命运,去往更远的地方,哪怕她们并不知道更远处在哪里。她们觉得自己应该进入省队,因为那样就会有工资;她们也传说着一个师兄的故事,他因为学了拳击在重庆当上了特警;在《千锤百炼》的最后、离开省队到工地打工的师兄缪云飞如今凭齐漠祥的推荐给一个老板当助手,她们觉得这样的未来也不错。

许志超关于未来的想法很简单:继续打,进省队和国家队,拿工资。她也有忧虑,堂兄许剑便是摆在眼前的例子。许剑在齐漠祥的拳击队训练了四年,四年前去了四川省队,去年拿了省运会拳击第一名的成绩,但春节假期回到家,他告诉家里,不想练了。

许剑形容自己在省队的生活就像上班一样无尽重复,“九点半到十一点半训练,午休;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再训练,吃饭;晚上一堂自由训练,休息。”这跟二十年前齐漠祥在省队时的训练方式全无两样。许剑进的是集训队,要进入专业队才有每月一千元的工资,条件是打入全国前五,但许剑目前止步于全国十六强。他想过熬满七年再退役,届时应该也进全国前五,但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进入省专业队,何况即便进了省专业队也未必能进国家队,难道要一直靠每月一千元的收入养活自己和今后的一家老小?

拳击这条路是通的,只是前途太渺茫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万骨中的一把。此时退役,“说白了就是我帮他们白打四年比赛”,许剑准备去西昌或者成都找一份健身教练或者拳击俱乐部教练的工作,这是他唯一的长项。八年拳击,20岁的他腰肌劳损、膝盖劳损,他觉得最大亦可说唯一的收获是坚韧的意志,这种意志会帮他化解今后的难题。

许剑希冀妹妹许志超的运气比自己好一些,因为今年下半年齐漠祥会把许志超送到浙江队去,那里的训练方式更职业化,“她会很好地进入全国比赛”,许剑说。家族聚会的餐桌上他跟许志超碰了一下杯,“等你拿了金牌……”

许志超没打算死磕奥运金牌,“不用跟爸妈那样种地就很好,如果我失败了,就回来,打个工攒点钱就开一家店面,卖衣服也行日用品也行,反正我有自信不管怎么样都能养活自己。就算今后跟拳击没关系也无所谓,换个角度想,练这么多年拳击我可以防身,也认识了这么多朋友,不能说是浪费。”

“别人看起来可能我们很可怜,但我们觉得不可怜,都活得很开心。宿舍里笑声特别多,经常会吓到人。”周雪梅说。女孩们不知道忧虑,曾经拳击队得到消息不能再在田径场上练习,齐漠祥忧虑重重,她们还在闹,齐漠祥发火了,解散后,她们拿水彩颜料把自己涂成老虎的样子,跳舞给齐漠祥逗乐,“当时大家都快哭出来了,又觉得不能破坏气氛。不管以后如何,我都舍不得这个队伍。”

 

幸福的最终来源。

《千锤百炼》一路点映,齐漠祥跟着看了七八遍,终于不再眼泛泪光。去年,这部片子专程来到会理给领导们放映,结束后,一位领导说,“片子很好,如果齐漠祥那一场打赢了就更好了”,另一位领导立刻接话,“对这部片子而言,齐漠祥的失败更有意义”。

现在,齐漠祥说,那次失败对他也更有意义,失败所带来的可能会大于他取得胜利所获得的。

“它让我看清了许多东西,譬如人与人之间本来的面貌。如果那天我胜利了,看到的都是鼓舞、赞扬,热切但不一定真实;只有在失败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到什么是真实的:母亲就是母亲,她只担心你的身体;孩子们还是孩子们,他们仍然和我在一起。”

齐漠祥喜欢把拳击队员称为“孩子们”,县城里人结婚都早,如果他也早早结了婚,现在孩子的年岁倒也和这些队员们差不多。他说自己小时候长得帅,很有女生缘,还拿出一张旧照片来证明,不幸后来因为拳击鼻梁被打断,影响了整个面貌,女人缘也消退了。这是玩笑的说法,正经原因是他“不靠谱”,“在成都的时候也有过女朋友,去见她父母,买了好多东西,别人一打听,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房没有车,你吃多了跑山兜兜里?就分手了”。

至今他还是单身,朋友们天天催他结婚,却也对他找女朋友无能为力,“我们认识的都是孩子的妈了”,他们撺掇齐漠祥上《非诚勿扰》,还建议他穿上内增高皮鞋,“免得一上场24个人都灭灯”,笑谈一番之后,齐漠祥就要发表他的永恒结论,“结婚不是目的——这个问题,尖锐得很!”

现在这个问题显得不那么尖锐了,《千锤百炼》拿到金马奖,齐漠祥的人生进入全新阶段,金马奖庆功宴上刘德华分开众人朝他走来给他拥抱,被“古惑仔”时期的偶像如此礼遇,齐漠祥至今津津乐道;他得以去了许多地方,头一次在数百人面前用普通话做了一番演讲,他还参加了奥美的聚会,和徐峥等文化界名人坐在一起,他自嘲着,“我就是小学文化……”更重要的是,他有了编制,每个月有2280元的工资。此前他被称为“小齐”,带着点轻慢,在小城人民的眼里,没有编制意味着不稳定、难以被信任。如今他成了“齐教练”,县上的领导会握着他的手说“你就是我们的英雄”,走到哪儿都有人热络地跟他打招呼,古街上吃碗羊肉米粉,发现帐早就被人付过了。此时谈起婚姻,齐漠祥说,那是迟早要完成的事儿了。

这是他人生幸福指数最高的时期:工作有了,房子有了,同时他完全被小城接纳,在师兄弟们的聚会上——他们如今是城管大队长、体育局副局长、武装部部长……作为县城名流享受诸多小小特权——成了主角。在一家占地六亩的山庄他被频频敬酒,而后他们在一家叫“帝豪”的KTV聚会,早就定好了号码吉利的大包间,一片金色的装饰物里,他唱起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他越来越兴奋,双手挥着白色纸巾挑起了舞,众人举起手臂形成起伏的人浪,大家都很尽兴。在热闹之外,还有一位花一千万在县城最高处盖了栋欧式堡垒、正打算买辆劳斯莱斯的朋友提醒他注意精神追求,齐漠祥得到了一套茶具和无限量供应的上好普洱,他也爱上了在小小的值班室独饮。

“我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一个精神的富有者,我拥有的东西可能你们很多都没有。”体育中心的田径场洒满阳光,“我总结过,一个人要过得幸福有两个因素,一是要生活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天,湛蓝一片,会理,符合他的理想;“二是跟周围的人有真实的情感,它没那么简单那么容易,得花时间,一点一滴累积在一起才能达到”,他指指那些嬉闹着、但眼光总会落在他身上的拳击女孩们,“承载着真实的情感的重量,特别踏实”。

他说起这些年印象深刻的几个人,一个40多岁的黑龙江某地局级干部,辞了工作到昆明参加拳击训练,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拳台上参加一场比赛,毕竟年纪太大,他训练了一段时间还是回家了,没能站上拳台,但那也好过他在家空有想象;另一个,来自上海的健身房教练,看过《千锤百炼》,在微博上找到齐漠祥,来到会理租下便宜小旅馆和拳击队一起训练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远不足以让他入门,但他得到了满足。

齐漠祥总是说,拳击是一项绅士运动,一种身体表达的艺术,但无可否认这是最残酷的运动,它迸发出人类最原始的力量,野性的荣光。

他受它感召,他体会过它,控制过它,享受过它。

如果一个人曾经经历过拼尽全力、一朝尽欢,你就不能说他是一个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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