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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个问题里:如何评价天津这个城市? 写了关于天津的奇谈。
虽然所谓城基底下埋活人云云,是我杜撰的,但天津确实有几个地方一直有些古怪。
之前仔细数了一遍,把一些雷同的地点合并,居然正好是二十八个。
由是有了之前的内容,也算是在乡野怪谈基础上的发挥。
既然题主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来说说提到的故事。
大概记忆肯定和原始的版本有些出入,这种故事本来也都是口耳相传,加油添醋。
听一个热闹就罢了,较真考究,那就大失民俗传说的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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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鼠姥爷衔肉报恩。地点,大胡同。
这大胡同有说就是估衣街的,其实不对。估衣街那是老天津最上等繁华的地段之一,二里多的路上,商铺林立,廊舍齐整。更是瑞蚨祥、宝顺合、毓盛长,这些有名的大买卖家扎堆的地界。而且估衣街恰如其名,以成衣铺子为主,都是卖衣裳布料的店铺。各式宽袍大褂西服衬衣,绸缎锦纱洋布呢绒,可谓应有尽有。
那时节估衣街上净是从各地来采办的人流,就连北京城的贵戚,租界的洋人,也得上这买衣服。大胡同可不是,它叫胡同其实不是胡同,是个集市。
因为挨着估衣街不远,常被外地人一视同仁,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大胡同上卖的都是山南海北的杂货,从鸡毛掸子苍蝇拍,锅碗瓢盆凉席被褥,到大枣红茶虾米皮。有买卖就得有人家,在大胡同上以小商小贩为主,往往前面门脸卖货,后面住人。
偏偏有一家就不是,住在大胡同上,却从不摆摊叫卖,只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说一家也不对,其实是一个人,这人是个老头。老头姓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只知道市井街坊都叫他鼠姥爷。
为什么呢?因为鼠姥爷养了只小白耗子,整天揣在兜里,走哪儿都带着去。人家问他,你这小白耗子可漂亮呵,是您心爱的玩物吧?
他肯定得告诉人家,哪儿是玩物啊!这就当我亲闺女一样。
嘿,感情还是只母耗子。
久而久之,他的本名也就不为人所知了,谁都叫他鼠姥爷。鼠姥爷日子过的悠哉,整天也不见他摆摊也不见他帮工。就是把小白耗子往兜里一揣,踢踏着一双老布鞋,早午各出来一次,其余时候一概不见人影。
早晨出来干什么?遛早。说是遛早,其实是遛耗子。大胡同挨着南运河,鼠姥爷每天早晨肯定去河边溜达一圈。这时候小白耗子就在地上跟着他跑,也从来不曾跟丢了。
有好奇的人故意逗他,在中间拦一脚,挡一下,那小白耗子也都绕过去紧紧跟着鼠姥爷。
每天早晨你就看吧,南运河边上肯定有个弓着背的老头溜达,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只小白耗子。溜达一圈之后,回家歇到正午,鼠姥爷就又出来了。这个点儿出来干什么呐?甭问,吃饭呗。大胡同上买卖家林立,饭馆也少不了。鼠姥爷今天吃这家,明天吃那家。就看他坐在板凳上,手里攥着鸡蛋炒银鱼卷烙饼,面前摆着一大盘青翠地炒蒜苗还带着酱香。施施然地,再来口小酒。嘿!美!还不忘了给小白耗子也来一口。
稀奇的是,他每天中午吃饭肯定掏一块大洋,买够一块大洋的伙食。乖乖,一块大洋能买多少吃的啊?他就一个小老头外带一只小白耗子,吃得了多少?有人问他,你吃得了这么些吗?鼠姥爷就搪塞着说带回家做晚上那顿。那也嫌太多了吧?可谁跟钱有仇啊。他乐意买,人家就乐意卖。哪管你回去是喂人还是喂狗。
只是久而久之,大伙都起了疑心了。毕竟这么些年了,从来不见他有什么营生,钱可是没少花。鼠姥爷家本来在大胡同边上,不那么显眼。可这大胡同上每家都是做小买卖的,人家每天开门迎客叫卖吆喝时,就他一家关门闭户。这未免也太各色了。
更有一点奇怪的是,大伙只见过鼠姥爷买吃喝,从来没见他买过旁的东西,哪怕是条手巾。有说鼠姥爷从前是官宦人家,家道败落后,隐居在这里。也有得说这老小子没准手脚不干净,十有八九半夜里出来偷鸡摸狗。可他每天早晨肯定出来遛早,仔细看脸上,眼睛窝里还带着痴么糊呢,不像半夜出来做贼的样子。
再说鼠姥爷从来本本分分,也没妨害了谁。和和气气,还总照顾周围的饭馆,犯不上跟他过不去。虽然是越琢磨越古怪,但自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大胡同上的人们存着疑心,也只是闷在肚子里犯嘀咕,倒还没有谁真去难为他。毕竟各过各的日子,人家本来也没招惹你。更何况天津卫里落魄的王孙,下野的官宦,那简直太多了。保不齐人家祖上真是什么大户,到今天坐吃山空混日子,你也管不着不是。时日已久,就见怪不怪吧。
只是合该出事。
这大胡同上有户人家姓郑,原本也是书香门第,但家业败了,只好出来做买卖。虽然现在改行卖杂货了,只是郑大爷还是不忘了家里的本业。他有个独子,乳名小虎。郑大爷对这个儿子管教甚严,每天在前边卖杂货,还忘不了盯着他念书。郑大爷总念叨,等过几年攒的钱够多了,就送你去读学堂,以后再去留洋,一定要重振咱的家声!
小虎自是不敢怠慢,每日里苦读不辍。这日小虎在楼上念书,楼下郑大爷嚷嚷着叫自己媳妇再补一箱子杂货下来。可巧郑大娘这会儿在院子里烧火做饭,没听见男人的喊声。小虎倒是个孝顺孩子,听着爹爹喊的急,就搬了一箱子货下去。哪知道郑大爷接了货,居然看见是小虎搬下楼的,不由得大怒。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是一阵抽,把小虎抽的摔了一跟头,杂货也洒了一地。郑大爷一边打,一边骂。自己这代没本事,沦落成小贩,你居然也不上进?这是你能干的活吗?
小虎在地上一边爬躲着他的打,嘴里不住的告饶。郑大爷打了一阵,消了气,再三叮嘱他只管读书,不许碰这些不入流的琐事。小虎知道自己爹是望子成龙,心里也没多大怨气,就地上爬起来,要回楼上读书。只是这时候突然间,地上散落的货物中,有一件滚落到旮旯的,动了一下。小虎看的真切,那东西先滚了一滚,随后慢慢悠悠地就往后边挪。
仔细一瞧,赫然是只大耗子,在拖着那东西爬呢!小虎还是少年心性,不想惊吓了那耗子,等它慢慢地拖东西,自己轻手轻脚地跟着。大耗子就这样拖着赃物,偷偷从后门钻进了小路里。小虎觉得好玩,纳闷它要上哪儿去,就在后边远远地跟着。所幸赃物大,耗子小。拖动起来还是有些费劲,小虎居然没跟丢了。
没多久,耗子顺着墙缝,钻进了一户人家里。小虎抬头一看,嘿,这不是鼠姥爷家吗?!好奇心起,实在克制不住。小虎就着墙缝,偷偷往里张望。嘿,只见鼠姥爷屋里的东西,每样都那么眼熟。这家的凉席,那家的盖帘,还有自家的枕头套呢。这大胡同上的市肆里,各家卖的百货用品,他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啊。那就难怪鼠姥爷只买吃食了,其他用度一概不缺,有耗子帮他偷哇。
再看那屋里地上,密密麻麻整群的耗子,正在围着吃一大兜子的包子呢!仔细瞧去,这屋里到处都是耗子,房梁上地板上,碗橱抽屉,黑不溜秋地,爬进爬出。小虎正看得好玩,突然背后有人重重拍了他一把,小虎吓了一跳,回头看时,不是鼠姥爷是谁?
只见鼠姥爷板着个脸,抿着嘴盯着小虎,不说话。小虎看着害怕,不敢跟他搭话,偷偷往边上挪,想寻个空子逃跑。却不料鼠姥爷突然抓住了小虎的手腕,小虎正吓得哆嗦时,鼠姥爷突然叹了口气。
只听他无奈地念叨,你乳名小虎,小虎就是猫啊,也是合该让你撞见,都是命数使然。鼠姥爷蹲下来,哀告着说,他一个老头子,平生没做过坏事,只是子孙总要孝敬,那也是天性。小虎听得半懂不懂,鼠姥爷则求小虎帮他严守秘密,若是守不住,那也是命,不难为他。随后鼠姥爷松开小虎手腕,叮嘱他早早家去,免得父母惦记。于是自己进了屋,那样子显得落寞可怜。
小虎心里惴惴不安,跑着回了家,正好撞上郑大爷。郑大爷见着小虎,又是火冒三丈,揪着耳朵质问他上哪里玩耍去了,为什么不读书。小虎本来是个厚道孩子,父亲追问得急,他也只是不说。郑大爷恼怒起来,将小虎关在阁楼里,警告他若是不说实话,就不给饭吃。小虎想着帮鼠姥爷守住秘密,倒是犯起倔脾气,打算死扛到底。
由是饿了整整一宿,小虎头晕眼花,郑大娘心疼儿子,悄么眼地端了碗饭上来。看着小虎一阵狼吞虎咽,郑大娘更是心疼。只是劝儿子,有什么不能跟父母说呢?小虎只是摇头,说自己跟人家说好了,得帮人家守着秘密。郑大娘一阵发愁,郑大爷的脾气她清楚,儿子不服软,是绝对饶不了的。
于是郑大娘跟小虎商量,这事儿能不能告诉娘?娘好帮他想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混弄了郑大爷。小虎毕竟是小孩子,经不住套话,亲娘再一哄,就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一下好喽,郑大爷听闻这种事情,那有不气的吗。一夜之间,就把大胡同上的商贩全都通知到了。
这个念叨,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东西。那个琢磨,这老家伙能指使耗子,不定还偷了多少玩意。于是乎众人决定连夜去鼠姥爷家问罪,将这老贼头扭送官衙。
杀到鼠姥爷家后,众人一起打门,吆喝着叫老贼头出来。拍打了一阵子,里面却是毫无动静。有几个好狠斗勇的后生就提议撞门。没经住几轮冲撞,木门应声而倒。众人正要冲进去,却只见呼啦啦啦,成片的大黑耗子往外扑。众人吓了一大跳,只是跳着脚躲耗子,还有拿手里的家伙拍打的。没一会儿工夫,耗子群就散了个干净。
众人战战兢兢地往里张望,哪里还有一个人在啊。在郑大爷领头下,大伙就开始在鼠姥爷的屋里翻腾开来。有的找到了自家的笼屉,有的找到了自家的皮搋子,于是纷纷认领赃物。正在翻箱倒柜时,突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声。大伙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只樟木柜子,里面是满满地一柜子大洋!
小商小贩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些钱啊?!全都看花了眼,一个劲的吞口水。有人大着胆子提议大伙将这笔赃款分了,但还是有老成持重的说,该当通知官差,免得惹祸上身。
正七嘴八舌讨论时,忽地有人看到地上有个东西在众人脚下东游西藏。原来正是鼠姥爷平时揣在兜里带着的那只小白耗子!没抓到鼠姥爷,大伙本来心里有气,那人见到这小白耗子,更不留情,就要一脚下去踏死了它。
这时候小虎居然冲过来,使劲一推,将那人推到了。小白耗子得着个空,一溜烟地钻出人群,没入对面马路旮旯里不见了。隐隐约约,小虎似乎看见小白耗子旁边还有只大的惊人的耗子接应。但天色已晚,也看不真切了。
原来小虎到底不放心,夜里偷偷溜出来,果然看到父亲带着人去抓鼠姥爷。他心里不落忍,觉得这番事故皆因自己泄密,于是偷偷的跟在了队伍后头。这时候看到有人要踏死小白耗子,一时血往上涌,使劲推开,救了小白耗子的性命。郑大爷回家后,又是好一顿打,自然不提。
转过天来,官衙查封了鼠姥爷的屋子,宣称里面那一箱大洋是失窃的库银。其余商户,纷纷去认领自家失窃的赃物,不在话下。此后大胡同上,就不见了鼠姥爷这一号人物。别说大胡同,就是整个天津卫,也没人再见过这老头了。有人就说这家伙是个多年的飞贼,早就跑到别的府县犯案去了。也有的说他是异人奇士,有妖法能指挥鼠群作案,恐怕是躲进什么深山老林了。
只是鼠姥爷人不见了,大胡同上却又不安生了。原来自打他不知所踪后,平白无故就多了许多的耗子。这些耗子穿堂过户如入无人之境,白天藏在桥下河边阴沟里,夜里出来犯案。别说偷东西了,成群的耗子奔来窜去,不知道啃坏了多少家具,糟蹋了多少吃食。这一下子可搅得大伙够戗,家家户户都得想法设法驱鼠。
时间久了,又有人想起了鼠姥爷,就开始互相指责。这个说肯定是那老贼头作法报复,要搅合得大伙过不好日子,他才出气。那个又说不然,当初有鼠姥爷在,大胡同就没闹过耗子,皆因他是鼠王,把耗子都约束起来了。如今鼠王一走,群鼠无人管束,自然无法无天。想来这还是大伙自作自受。鼠姥爷本也不是什么坏人,特别是周围的饭铺,也总念他的好。
这番人人逞起事后之明,不免加油添醋,说他如何作法收拢鼠群,不至为祸。平日要买一块大洋的吃食,必然是为了喂食耗子,使得群鼠不至于四处糟蹋东西。偶尔教耗子给他捎带点什么东西,也是偷偷从大伙家里取些资助,要不然他一个老头怎么过活?如此这般,大伙倒开始埋怨起郑大爷,责备他不该多生事端。当初留着鼠姥爷过他的日子,管教耗子不至为患,怎么也好过现在惹出这么多麻烦。
说归说,耗子还是得灭。
有人买来了洋人的灭鼠药,更多的人则是养猫驱鼠。至今大胡同一代多野猫,恐怕也是那时候的遗惠余泽。闲言少叙,如此过了十来年。鼠患总算不如前些年那么厉害,其实众人也是习以为常了。这郑大爷家,却是越过越不宽裕了。时移世易,读书人想走仕途出人投地,也是越来越难了。小虎虽然书读了不少,但总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后来郑大爷落了点顽症,买卖也做不下去了。千方百计,把儿子送进轮船局,做个记事,也算是了结郑大爷一桩心事。
现在小虎年纪渐长,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郑家不算什么高门大户,也只是勉强有点余财,许不起什么大家闺秀。凭借着熟识的人,找到了金钟河边上的一户人家。
金钟河在天津东北,靠近火车道。南边就是一处坟地,铁轨又从此处过,每日轰鸣不休。是以沿岸的地段,都不算什么好去处,也就只有些贫苦人家沿河岸搭棚盖屋。小虎这门亲事,就是金钟河岸上徐家的闺女。这徐家是外阜来津定居的木匠,女儿能攀附上城里的好人家,也算是件得意事。而且他家闺女又是出了名的漂亮,号称金钟河边第一的美人儿。
由是徐家爹妈,免不了要这要那,狠狠刮了郑家一笔聘礼。总算徐家姑娘是个温婉乖巧的女孩,郑大爷恼怒亲家贪婪之余,好歹也有些宽慰。话说这一日到了良辰吉日,小虎带着亲朋来金钟河边提亲。能把女儿嫁到城里去,这算是风光的大事,徐家早就通知的沿河上下无一不晓。这一路上打发要喜糖、红包的自是不少,究竟哪些是徐家的亲戚,谁又是滥竽充数,也无暇分辨。
好容易小虎迎亲的队伍跌跌撞撞来到了徐家门口,准备接新娘子上轿。谁知道这节骨眼,竟然又出了幺蛾子。
原来天津城外一代,婚俗不同城里。娶亲时,姑爷要孝敬丈母娘一块四掌长一掌宽连皮带肉有肥有瘦包着骨头棒子的猪肉。这是象征女儿家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姑爷把人娶走,得还岳母一块肉,俗称离娘肉。偏偏郑家是城里人,这种规矩简直是闻所未闻。聘礼早送了齐备了,谁能想到还有这种名堂。小虎和亲友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上哪儿找这么正好的一块肉去?时辰都订好了,轿子在这儿等着,城里的喜宴还等着开席呢,耽误不起呀。
可那徐家的丈母娘不干了,一听说,什么?!没有离娘肉!咕咚往地下一坐,就开始哭天抢地。那徐家丈母娘一个劲儿嚎,愣是谁说都不听,就是嚷嚷连块离娘肉都不给,这女儿就是给抢去的。
有旁人劝她,城里城外婚俗不同,毕竟是嫁到人家那边去,没必要非按照城外的规矩来。她偏不听劝,把手一甩,说破大天也不行,认定了没有这块离娘肉,他们徐家就算是没法做人了。
这回可犯了难,怎么办?赶紧找肉去?金钟河是个穷地方,连屠户都没有一家,却上哪找去?眼看再闹下去,吉时要过。小虎在门外急的跳脚,徐家姑娘在门里也是愁得掉泪儿。
这时候可是有趣,小虎正心急火燎团团转的当口,一瞥眼,对面屋檐下有一大团事物在蠕动。小虎忽有所感,撇下众人往那边奔,你猜那是什么?不用我说,八九也都猜着了。
正是一只大的出奇的耗子,拖着一块四掌长一掌宽连皮带肉有肥有瘦包着骨头棒子的猪后腿肉!
那大耗子忽然抬起头,跟小虎大眼瞪小眼。有旁人发觉异状,凑过来看到大耗子,不由惊呼一声。大耗子受了惊吓,跐溜一下子蹿没影了。只把猪肉留在了原地。
小虎就地上拎起肉,往耗子跑的方向发呆,隐隐约约似乎还见到有只小白耗子在大耗子身畔。之后小虎顺利娶得娇妻,日后生儿育女,自不消说。
后来小虎偶尔跟朋友谈起往事,也都把这当个轶闻讲一讲。有好事的朋友断定那只拖着肉的大耗子就是鼠姥爷,他其实是一只大耗子精。因为感激当年小虎从人脚下救了小白耗子,因此小虎娶妻那天,他是特地来报恩的。
小虎闻言也只是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听说有人见过他们郑家洒些残羹剩饭喂食野鼠,却不知真假。后来徐家娘子贤惠温良,小虎也在轮船局升迁高就,日子和睦安康,自不待言。
有闲汉说起往事,都夸小虎宅心仁厚,救下小白耗子,才有这等福报。还有得说,这天下无奇不有,特别是些特异神奇的隐士,常常就在市井之间。于人方便于己方便,万不可轻易得罪了这些高人,不然免不了惹出事儿来。今时今日,晚上在大胡同漫步,还总能看见大小耗子东奔西窜,可为明鉴。
乡野奇谈,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真真假假,则不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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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黄娘娘杀夫复仇。地点,三道桥。
三道桥在天津北营门南不远处,出北营门,大红桥下就是子牙河,大清河,北运河,三河交汇处。此处以桥得名,数里方圆的地方,统称三道桥。每日的舟车骡马,可谓是川流不息,热闹非凡。由是之,北营门一带房产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今时今日的人,置办物业都会讲究个地段,旧时也是如此。
热闹繁华的地段就金贵,冷清偏僻的所在就便宜,历来如此。那按说这三道桥应该挤满了房屋商铺,不应当有一处的空闲。偏偏事有反常傻子骂娘,三道桥西北角落还真就有块地一直空着。好像是自打有了天津城,就有这么片空地,荒草戚戚中还立着个石头堆子。老老年间的老人们,谁也不在意这里,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好像就应该如此。
如果有年轻后生问起来,老人们也只是砸吧砸吧嘴,啰哩啰嗦地念叨:“自来如此,不应妄动。”过了几十年,老人们走的差不多了,人们就开始琢磨,到底为什么要空着这么块地呢?琢磨一阵子,也没什么大惊小怪了。经地保出面,将此处卖给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姓王,原是浙江一家洋行的买办,后来卷了洋人的款子,来天津做生意。
某日王老爷打三道桥过,看中了这处空地,于是置办下来,要起一座宅院并自家的商铺。不过施工时候犯了难,空地上的荒草好处置,可那个大石头堆却无可奈何。工匠凿它不开,搬它不动,好似生了根,落了户。
王老爷有办法,到底当过洋人的买办,见过世面,找来了十几公斤的炸药,炸他个娘希匹。花钱请来炮台上的队官,一通撒药走线插管的布置,众人远远地围着,战战兢兢地观望。轰隆隆一声震天响,好似晴空打了个霹雳,又是阵烟尘弥漫,地动土崩。王家的伙计们赶忙泼水清灰,众人揉揉眼睛,往前一瞧,石头堆子果然没了。在原地留下了一处三尺宽二尺深的大坑,坑里满是碎石茬子。王老爷大手一挥,不碍事,洋灰活泥把它填上,这位置正好是咱的后院。
闲言少叙,话不多说。没多久,王家的宅子起来了,前院商铺,后院住人。
这宅邸修的是阔气讲究,专门请名家画图,巧匠营造。做工讲究,用料那是更讲究。九浆十八灰,过肋劈肋五扒皮。灰是江米灰,泥是桃花泥,墙面丝缝夹垄刷浆,临清城的停泥砖。一进宅子门,一道宽大的影壁,上面是套漂漂亮亮的硬花活!浮雕的走兽,透雕的花鸟。简而言之,这宅子就是一个字儿,真他妈的好。
此后王老爷就在三道桥办起了买卖,过上了日子。这王老爷的为人,也没什么好说。无非就是商人本色,逐利重财,如此而已。那低买高卖的事儿自然没少干,缺斤少两也是应有之理。所谓无商不奸,那是谣传。但十奸九商,也非虚言。此话怎讲?皆因王老爷这人还是只铁公鸡。地方上修修补补的事情,他总是双手一叉,不闻不问。有那救济支应,补贴巡河的要务,他也是不管不顾。
你要跟他追究,他也有自己的道理。这是你们天津人的地界,我是客商,不好多搀和。他也不琢磨琢磨,都在这儿安家立业了,还算是哪门子的客商。只是除了奸猾吝啬,王老爷也无甚大恶大非。偶尔心情畅快,也照顾点周围的小买卖家。总算还积攒了点人缘,渐渐地也跟四处邻里街坊熟识。于是乎,就有媒婆往王老爷家说亲。
王老爷早年有过结发之妻,可惜过世已久,留下了一双儿女和王老爷一个鳏夫。怎奈何王老爷原籍浙江,听惯了苏嘉湖上的吴侬软语,听不惯天津姑娘的北方口音。那贪图赏钱的媒婆,往王家跑了不少,不免都是败兴而归。
毕竟没那么赶巧的事儿,正好有单身适龄待字闺中的浙江姑娘跑到天津卫来找婆家。可真是无巧不成书,过不多久,三道桥上的茶水铺子里,来了位帮工的俏寡妇。
这妇人姓黄,正是浙江人。远嫁河北,可惜夫家病故,她生活没了着落,只能来天津城讨生活。茶水铺的老婆子看这妇人俊俏,贪图那点做媒的谢礼,就三天两头打发她往王家商铺抛头露面。自古婆子好是非,就没有一个闲着的。果不其然,没几次王老爷就看上了黄寡妇。那黄寡妇说的是王老爷乡音,又天生一双含着水丝的媚眼。小眼睛一翻,王老爷心里就是一荡,小身条更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特别是那小声音,带着浙江乡音,在充斥天津话的人堆里听来就更加悦耳。
自古这猫就没有不馋鱼的。王老爷自然也看上了黄寡妇,总借买卖的当口,搭个话茬,逗个乐子。也没过多久,这王老爷就几乎天天在店铺门口盼,就盼着黄寡妇今天早早过来。那茶水婆子也着实可恶,突然连着好几天,都没叫黄寡妇去王家商铺采办。王老爷这几天则上蹿下跳,急的嘴里起了好几个燎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