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建筑以及场景设计方面扯一扯。在观影者的眼中,编剧和导演的存在感总是首要的,电影的场景设计奠定了全片的氛围和基调,却也最容易被人忽视。不过被忽视才是成功的设计吧,当我们换一种角度看电影,会发现你主观的观影感受,都是拍摄者蓄谋已久的结果。
课题相关,对科幻电影中的高楼情结印象深刻。美利坚大陆上的摩天都市是科幻电影导演永远的缪斯,无限重复的高楼意象简直可以连成一条没有尽头的时间线。线上有那么几个略微特别的点,就是我想在这里写的三部片子——1927年,《Metropolis》(大都会),2000年的纽约;1982年,《Blade Runner》(银翼杀手),2019年洛杉矶;1997年,《The fifth Element》(第五元素),2063年的纽约。
如果你有精力读完全文,你可能会惊讶于科幻电影超越时代的早熟。即使受到诸多技术限制,也无法阻止人类去梦想,并让梦想如此真实地展开在我们面前。
时间线从Metropolis开始。一夜之间,它似乎定义了所有人对未来都市的想像:高耸入云的大楼组成的狭窄深谷,面无表情的建筑和工人,街道凌空交错,密密麻麻的车辆如同工蚁一般井然有序。这其中,统治者的高塔是天际线当仍不让的主角。当所有的高楼除了无数针眼一般大小整齐排列的窗洞之外一无所有,只有这座胆敢被称为“巴别塔”的办公大楼有资格拥有工业风格浓重的装饰和凌驾一切的高度。
现在的我们对于这样的景象简直太熟悉了,自此之后几乎所有与未来城市有关的科幻电影都患上了高楼狂热症,而直到20世纪80年代,每一部标榜摩登的电影,一定有一座极简主义的建筑。
这部完全由德国人导演并且在柏林的摄影棚内拍摄的电影,描写的是2000年的大都会纽约,却缘起于导演Frits Lang心中念念不忘的20世纪20年代的纽约。此时的纽约,是盖茨比的纽约。这个时候,19世纪开始的快速发展和汹涌移民带来的美国梦已经发酵到极致,一战没有打垮纽约,反而催生了及时行乐的消费主义,而1929年将要毁灭一切的股市灾难还未到来。纸醉金迷、放荡堕落,用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这个时代似乎都不过分。彼岸的魏玛共和国,却被一战债务压榨得喘不过气来,正处于经济低迷、民心不振的脆弱时期。曼哈顿岛上随着经济腾飞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既危险又迷人,既刺激着人们内心对于向上飞升的原始欲望,又让人因对坠落的恐惧而感到一阵眩晕。不过,这种眩晕也是迷人的,不是么?
Lang想要用建筑的语言表达这种微妙又激烈的冲突。未有先例,鲜有参照,为了表现导演心中的震撼、灰暗和侵略性,见惯了欧洲城市风景的设计师伤透了脑筋,两易其稿。最终,城市中心从欧洲传统哥特式教堂变为200层的玻璃高塔,原本宽敞的广场被拥挤和建筑物的阴影充满,人的尺度在这里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阶级的分化彻底而直白,工人居住在黑暗的地底,统治阶级则在高空中享受荣华富贵。一切看上去如此分裂又如此平衡。
(第一稿,欧洲城市三件宝,教堂市政厅大广场)
(第二稿,依旧其乐融融的欧洲气息)
受密斯(Mies van der Rohe)追求极致理性的玻璃高楼(未完成)以及几张纽约高楼照片的启发之后,设计师在导演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有了成果。
(密斯藐视众生的玻璃高楼。Glashochhaus, 1922)
最终成片中,从巴别塔俯瞰城市,满目皆是由几何体块重复堆叠起来的密集建筑体。
模块化的组合方式,堆叠向上的生长方式,错落有致的形体,这些对于21世纪的大胆预言,已然准确地得到了实现。
很容易联想到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于纽约Leonard街56号所作同名高层住宅,设计高度250米,预计于2016年完工。
以及这座由马岩松的MAD所作婀娜多姿的梦露大厦,高约170米,位于加拿大密西沙加市。
对于现代建筑而言,要达到巴别塔200层的尺度倒是仍有进步的空间,目前纽约最高的新世贸中心,也不过104层的高度。
由于技术的限制,大部分的城市景象都是直接在帆布上绘制出来的,压缩于平面,缺少景深,却因此而被赋予了平面构成特有的美感。1989年Tim Burton导演的蝙蝠侠依然采用了这样的方式,镜头在真实场景和漫画般的城市全景间穿插,把现实和荒诞杂糅成一团。
身为表现主义的代表作,也由于默片的载体限制,Metropolis片中充满夸张的肢体语言,浓得化不开的感情牵绊和极富象征意义的画面。
影片伊始便着力渲染工业时代对人的异化和禁锢。黑压压的人群动作整齐划一,低头涌入地底面目模糊的集合住宅。
天空之中呢,则是美国上层社会令人目眩的狂欢。
射灯与霓虹灯成为了未来都市黑夜中的标准配置。
极端的分裂和平衡如此持续,互不干涉,地底的工人可能终其一生也不曾知道地上世界的模样。直至机器人少女Maria掀起一场毁灭性的狂热,所有压抑于秩序之下的荒谬终于得到了释放。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Metropolis。它似乎在痛斥社会的分化与技术狂热的恶果,又如此着迷于暗潮之上高效有序的城市机器。它让未来看上去灰暗恐怖,又让宗教和少女带来圣洁的光辉,留下一个光明的尾巴。纯洁善良的Maria反复强调:存在于大脑和双手之间的,是一颗心脏(Mittler zwischen Hirn und Händen muss das Herz sein)。
影片的最后,因为宗教的救赎和对儿子的爱,统治者与受压迫者竟然握手言和,背景中的教堂,只出现了一个镜头,却是全片中唯一拥有真实性的存在。
最为讽刺的是,被煽动的工人破坏了地下的世界之后,惊觉受骗的人群迅速转身扑向他们曾经如此信赖和崇拜的Maria,竖起焚烧巫女的火堆,所有理性的格局在这一刻才被完全打破。当机器人在火中狂笑着露出真身之后,恐惧席卷了屏幕内外的所有人。受压迫者的暴动,所谓一语成谶。
在死理性派的科幻爱好者眼里,人类何其渺小,或许技术才是永恒。不管是乌托邦还是反乌托邦,单单这样危险迷人的城市天际线,这样从弗兰肯斯坦一脉相承的人与机器灵肉合一的情怀,就足够让一代又一代人肾上腺素飙升了。
从《银翼杀手》到《第五元素》,Metropolis的影子也是无处不在。
先说《银翼杀手》。时间线前进60年,我们来到80年代。Metropolis掀起的时尚潮流已经刮了好一阵子,《星球大战》、《2001太空漫游》也早已横空出世。甫一出场,这部从里黑到外的黑色电影居然宣称自己代表的是2019年的洛杉矶。现实中的洛杉矶是什么样子?永无止境的加州阳光,巨星云集的好莱坞,新兴的城市,高速的公路,优渥的生活。L.A.的城市特色不是相对较少的市中心密集高楼,而是无尽蔓延,像地毯般水平铺展的城郊区块。银翼杀手眼中的世界,简直像是洛杉矶与纽约、伦敦、东京以及香港的混合体。又或许,它什么都不是。
即使有着一脉相承自Metropolis的摩天高楼、人造人(美女)情结,以及人与技术相生相克的经典母题,Blade Runner创造的却是一幅异色的未来图景。20世纪70年代基因技术开始在美国兴起,于是它把目光投向了复制改造人(Replicant)是否生而为人的难题。当技术开始插手生命,人与机器无法天然对立,答案是否仍然存在?
如果说它的前辈们还在为人与技术的深刻矛盾寻找一个光明正大的解决方案(不如说是精神寄托),这部电影,尤其是它的导演剪辑版,则是彻底的冷静和洞察。当你不再试图从黑暗中寻找光明,那么光明又有什么必要?
(喷射着地狱之火的城市全景)
(淹没在雾霾中的摩天高楼)
Metropolis虽然试图超越时代100年,却几乎已经在30年后就落后于现实。既然新鲜的东西总会老去,经历时间的才能历久弥新,导演Scott因此意图用40年前的风格来表达40年后的近未来。建筑风格上,设计团队把未来感的霓虹灯和40年代主宰纽约的Art Deco建筑风格,洛杉矶本地的经典建筑和来自中南美洲玛雅文明的神秘图腾,甚至Frank Lloyd Wright和高迪,都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为了避免和极简主义的陈词滥调撞车,设计中尽量保证没有任何直角和光滑的表面。
如果电影打光充足,这个高度混杂的世界看上去一定荒诞不经,但是环境污染带来的雾霾统治了一切。在昏暗浮尘之中,迷离、模糊、似幻似真是这个世界的主题。Blade Runner的美学催生了一个新名词——“赛博朋克Cyberpunk”,并深深影响了后世无数音乐录影带、广告、动作片、夜总会甚至时代广场上商场百货的设计风格。
如果说Metropolis创造的城市景象是飞翔与坠落的双重隐喻,Blade Runner中的世界,无论在城市、建筑还是生活在其中的复制人和普通人身上,都弥漫着一股“非人”的气息。
究其原因,大概有这么几点:
1.
循着气息嗅去,首先是雾。
雾霾的存在让整个城市陷入了永夜。白天,丁达尔现象把放射的阳光变成了集中的光柱,因为灰尘的扰动而明暗不定。夜间,建筑的轮廓几乎完全融化,密集窗洞中透露出的点状光斑仿佛无边无际。这样的设定下呈现的城市空间,如同野兽四伏的梦境一般。
2.
然后,自然是光,更准确地说,是霓虹灯。
片中主要光源之一是霓虹灯。这些常常跟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等意象联系在一起,又总是破败不堪地缠绕在泥泞街头的耀眼颜色,实在是雾色和黑夜的最佳搭档。这种在80年代就已经满大街都是,毫不稀奇的灯具,一旦组合成绚丽的光幕,就让隐藏在它之下的真实都完成了异化。
2001年上映的《人工智能A.I.》中,霓虹灯仍然是光怪陆离世界的创造者。
戏外的真实是,使用霓虹灯的效果,一部分应该是囿于特效技术限制的结果。为了创造Blade Runner的城市,场景设计师使用微缩模型制造具有景深的城市全景。然而一旦涉及近景,仍然只能采用平面绘画和真实场景相结合的方式。先不论在暗色基调下表达光影细节的难度,即使把建筑画得很逼真,也无法摆脱真假画面连接处的违和感。脱胎于漫画的蝙蝠侠索性利用了这种荒谬感,而这种效果出现在严肃的Blade Runner中估计只会让人瞬间出戏。最终,霓虹灯就像雾霾一样,成功地跨越了虚幻和真实的界线。
(霓虹色的设计概念稿)
(电影中绘画和现实结合的场景)
3.
不满足于整体氛围的营造,为了实现一个真实而可触摸的近未来洛杉矶,影片中许多场所都是以现实中的建筑为原型的。比如主角Deckard经常去的唐人街和以洛杉矶中央车站(Union Station)为蓝本的警察局。复制人的设计者Sebastian居住在原为办公楼的Bradbury大厦里,而男主的家,则是Frank Lloyd Wright在洛杉矶郊区设计的住宅Ennis Brown House。尽管如此,所有地点的设计都进行了异化,尽管如此熟悉,却又脱离于真实世界。
制造脱离现实的疏离感,有一个绝佳的办法:异域风情。
电影中的唐人街,大概是全片最具异域风情的地方。霓虹闪烁,终日泞泥,各色人等混迹其中。往旺角风格的香港大排档边上一坐,耳边混杂着多国外语,挑一条幽暗的小道走走,便是脱衣舞厅,非法市场,以及任何你能想到的藏污纳垢。
(还有住在冰窖里做复制人眼珠子生意的怪老头)
天空终日被巨大的显示屏霸占,屏幕里,脸色苍白的日本艺伎神秘地微笑。虽说是唐人街,日本的元素占据了最显要的位置。房地产泡沫尚未到来,当时的日本国力强盛,甚至号称要买下美国。西人对于日本所代表的东方风情无法抵挡,却又心怀对“日本化”的担忧。
你如果看过电影,再来到现实中的洛杉矶唐人街,恐怕要深深失望了。
(和谐欢乐有木有)
导演却没有凭空乱做文章。在20世纪30年代,唐人街正式成为China Town之前,这里真正是一块被洛杉矶遗忘的地方。彼时还不叫唐人街,叫做Sonoratown。19世纪中期挖金热潮兴起,大批来自墨西哥Sonora省的移民涌入L.A.,在城郊的荒地定居了下来,久而久之便慢慢形成了城镇。理所当然的,这里的每一个夜晚都弥漫着荷尔蒙和汗水的气息,抽烟喝酒赌博是工作后的消遣。再后来,来自欧洲和亚洲的移民也陆续涌入。对于当年的人们来说,这里不止是Sonoratown,还是小意大利、中国城。周末举家来这块热闹又低廉的地方吃饭买东西,已经成为一代人共同的回忆。
移民区和亚文化的属性必定又是危险而又迷人的,却为城市建设所不容。唐人街正式建立之日,居民和商铺都有了一个体面的生存环境,过去的景象,也只有在回忆中寻找了。
比移民文化更神秘的,应当是中南美洲土特产玛雅文化了吧。电影中复制人生产巨头Tyrell的办公楼不仅凌驾于所有高楼之上,而且采用了玛雅金字塔的庄重形式。
而男主角居住的Ennis Brown House,是一个对其真实身份的隐喻。这座住宅建于1924年,属于当时建筑业兴起的“玛雅建筑复兴”潮流的一部分,是Wright所作四座以玛雅文化为灵感,使用雕花混凝土砌块系统(textile block system)进行建造实验的房子之一。
Ennis住宅本身就是电影设计灵感的来源之一。Wright在这里所用的雕花混凝土砖在玛雅文明的传统图案基础上进行了改进。来自过去的图腾因为莫可名状的原因,常常契合来自未来的形式感。玛雅文明本身所具有的智慧、神秘以及毁灭的象征,让这座房子成为了解读Deckard命运的一个线索。
关于Wright和他的textile block system,拓展阅读在此:Frank Lloyd Wright’s Textile Houses
4.
尺度异化
让我们从异域回到洛杉矶。即使以熙来攘往的Union Station为原型,未来都市L.A.的警察局也依旧让人感到神经紧绷,寒气逼人。
这种氛围,不仅仅来自于雾霾营造的惨淡光线,而且是因为整个空间的体量都被放大了几乎一倍。在这种喃喃自语都感觉会有回音的地方,人只会加倍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以及随之而来的不安和陌生感。
同样还有Bradbury大厦,它建于19世纪末,是洛杉矶市中心现存最老的房子之一。玻璃天窗,暖黄的木头色调,繁复的铁艺装饰,这些原本代表明亮和美丽的元素在镜头的变形异化之下成了诡异场景的绝佳背景。
5.
最后,是富有隐喻意味的道具:玩偶。
复制人Pris和 Roy来到Sebastian家的一场戏十分精彩。前面说到,不仅是场景,电影中所有的人物都散发着一股非人的气息。复制人自不必说,不自然的表情和无法控制的情绪都让他们异于常人。即使已经趋于完美的Rachel,也漂亮纯真得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男主角强大的恢复能力、始终不露声色的表情和表达爱意的僵硬,正是让人怀疑其真实身份的原因之一。复制人制作师Sebastian,即使生而为人,也终日与被自己赋予了生命,却更加令人胆寒的玩偶们相依为命。
在这些玩偶集中出现的场景里,我感到冷,更觉得美。
Blade Runner所营造的世界,应当达到了导演想要的不会过时的效果,是技术的进步所难以超越的。即使它如此肆意地散播灰暗、恐怖和绝望,从这些精心设置的细节和街景刻画中,却总能感受到某种迷恋。在拥有百万人口的高密度都市中,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霓虹灯闪烁的光芒,彩色的报刊亭随处可见,庸庸碌碌的人群推挤着来来去去。这样的城市生命体,在80年代的美国也是极少有的,洛杉矶无疑是其中一个。
现在,依然要聊一聊现实。Blade Runner中的摩天大楼,反映了建筑师们自70年代就开始的对于城市发展方式的广泛讨论。一开始,出于对技术发展和能源储备的强大信心,Paolo Soleri等建筑师主张一次性建造巨大的多功能复合建筑体。其中一个设想如下图所示,从上到下依次为采光井、文化中心、住宅区、商业区,以及最底层的工作区。
大约十年之后出现了另一种思潮,主张建设在改良更新的过程中生长起来的巨型建筑体,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不断改建和扩建。两种主张可谓殊途同归。
这种美好愿景,如Peter Cook于1978年在他的Trickling Towers Project中所绘:
Blade Runner采用的无疑是后一种发展思路。于是在电影中,经常可以看到被密密麻麻的管道和电线所覆盖的高楼,那是改造更新留下的痕迹,后来演变成了蒸汽朋克特色的装饰风格。
与Metropolis中的机器人Maria一样,抛除所有意义、隐喻和背景,令人由衷赞叹的,依然是这些超脱于人类之上的美丽生物:
最后,终于写到了《第五元素》。。。
时间来到1997年,20世纪的尾巴上。作为欧洲史上最卖座电影之一,全片剧情用大白话说就是好莱坞式的“英雄救美,(顺便)拯救地球”。(啊,好像反了)貌似还有一个永恒命题,就是“人类,拯救还是毁灭?”
听上去很正经很严肃,可惜我们的导演吕克贝松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纵使前辈们珠玉在前,这部片子对他而言,相对于构建一个自小就存在于梦境中的狂想世界,社会矛盾与人生意义从来都不是重点。
于是我们再次回到纽约,其实是为了看看地球怎么被一帮外星加地球疯子变着花样玩儿坏。
这一次,时光机器狂飙猛进,一恍神已是快300年后的2263年。人物矛盾由人与人,人与机器人,人与复制人,终极进化到了人与外星人。纽约大都会此时已是全球首府,人口突破两千亿,迫使地球不断向宇宙的星辰大海扩张。
波澜壮阔的大背景介绍完毕,相比前辈的悲观阴沉,这样的自信设定倒也不是没有原因。90年代的纽约,该经历的都已经历,繁华、腐坏、崩溃、复兴,大起大落已然习惯。80年代以来经济复兴政策卓有成效,已经拥有将近6000座高楼的纽约大苹果,人口密度依旧全美最高,并且仍然保有它世界中心的地位和骄傲。
电影工业的技术也有了显著提升,在微缩模型的基础上,《第五元素》还使用了绿幕技术,将实景和电脑动画无缝接合。于是我们终于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活色生香的纽约城。
因为是商业片,导演的拍摄手法也更加动感,追逐戏打戏轮番上场,镜头转换节奏快速,不乏许多未来日常生活的生动细节。
于是,300年后的纽约看上去是这样的:
即便仍然是高楼飞车的高密度城市,由于车辆散布不同高度而且经常上蹿下跳,在Metropolis和Blade Runner中极具威慑力和压迫性的建筑高度就这样被分解,只剩下混乱和繁华的观感。
除此之外,科技发展也惠及了日常生活。配备语音和智能控制系统的飞车(经常被男主角嫌啰嗦)、自动卷烟机(真是微创新)、家居家电通通集成在一起的胶囊式公寓、火力强大的多功能武器……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而最重要的进步,大概是空间旅行已经简单到只需要在形似胶囊旅馆的机舱中休眠睡大觉。
于是勾引来了各色外星生物进行跨物种跨文化交流。
如果说Blade Runner致力于表现未来都市中非人的一面,第五元素则正好反其道而行。片中登场的各色外星种族,无论是外表粗野内心柔软如Mondoshawan,还是从里到外都是蠢货一只如Mangalore,抑或歌声空灵如外星女高音歌唱家Diva,都是有血有肉人性丰满。自此,第五元素才算彻底脱轨,自成一派。
即使背景设置在300年之后的遥远未来,第五元素仍然希望同Blade Runner一样,呈现一个“过去式的未来”。
场景设计师如是说:“我们希望避免科幻片中常有的陈词滥调,比如现代工业设计中僵硬的线条和过分简化的操作设备(Metropolis躺枪),或者一些电影中复杂的未来设计:闪光灯、烟雾、一打按钮和开关。(Blade Runner中箭)”
这部电影的怀旧情怀浓郁到设计师必须确保每一项设计都要有可行的原理和细节,比如男主角Korben的智能出租车,配的可是实打实的机械按键。
而300年后的纽约城也依旧忠实于旧城的棋盘式格局,在已有的基础上继续生长。
从上图可以清晰辨认出自由女神像和它之后格外高耸密集的曼哈顿岛,前景则是纽约湾的码头。看来不仅城市向上生长,水平面也下降了很多,原先是水域的地方已经发展成了城市。
来一张近景,可以看到河流已经不复存在,原先的市政设施裸露在外,这艘传统的中国小木船漂浮在空中,仿佛仍然在河中行驶一般。远处的布鲁克林桥也依然屹立于高空之中,如同当年一般连接着曼哈顿岛和布鲁克林区。
(现在的布鲁克林桥)
而未来都市的度假胜地,漂浮于近地轨道的太空度假飞船Fhloston Paradies,活脱脱就是一个漂浮版的夏威夷。
至于城市风格和人物形象的设计,吕克贝松请来了他自幼就十分喜欢的两位法国漫画家Moebius和Jean Claude Mézières全盘掌管。两位都长于描绘异世界的风土人情,也赋予了电影漫画般的鲜艳色彩、明快节奏以及不拘一格的技术想像。
(Moebius作品)
(Mézières作品)
无怪乎导演会着迷,我看了也很喜欢。
在城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