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Lizzzzz 原文地址:newyorker.com
最近,教皇弗兰西斯在梵蒂冈的一次弥撒中说,若有机会,他愿为外星人施洗礼。(“我们要将谁拒之门外?”他问道。)不幸的是,以NASA上月发行的介绍与外星人沟通复杂性的新书《考古学,人类学和星际通讯》的观点来看,教皇的愿望恐怕没那么容易实现。很长一段时间,那些致力于寻找外星智慧的人主要来自“硬科学”领域,例如天文学或者物理学科。对他们而言,星际交流最主要的障碍是在技术层面,例如架设射电望远镜,处理信号数据等。但是近年来,对该问题的研究俨然已经扩展到其他领域,人员甚至包括那些研究其他地球文明的学者。这些人在文章中说,星际交流的工作和他们正在进行的研究一样困难。考古学家们为了破译古希腊文明已经呕心沥血;想要破解从另一个世界穿来的讯息恐怕难上加难。他们写道,即使我们有办法检测到外星信号,想要完全了解信号的含义几乎是不可能的。
本书编者所描述的挑战之大令人生畏(至少对我而言,令人瞠目)。他们写道,在地球上,我们尚可用罗塞塔石碑破译古埃及象形文字(石碑以象形文字,通俗文字和古希腊文记载了相同的内容)。然而在我们与外星人的交流中并没有罗塞塔石碑的存在。同时,遥远的距离又使得我们难以对话。这就意味着我们队外星信息的理解仅限于数学和数字,而难以在更广阔的概念或者不那么抽象的词汇的理解上取得突破。(你怎么用数学来描述一片湖或者一棵树呢?)信息传递的速度是另一个大问题。在地球上,人声传播的速度介于鸟类和鲸鱼的叫声之间。所以,我们的信息需要以怎样的速度,在什么范围内传播才能被听到呢?接下来的巨大困难是对话参与者的天性导致的。他们和我们如此不同,要是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发出的信息呢?或者假设消息发自某个自动装置,我们听到的是一个死去很久的文明发出的声音讯息,又会怎样?
道格拉斯.瓦克彻,《考古学,人类学和星际通讯》编辑,SETI研究中心星际信息部门主管。(SETI坐落于加利福尼亚州山景城,全称是 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意为寻找外星智慧,是一个涵盖性术语,包括了六十年代以来开始的一系列项目,其中的部分项目是由NASA赞助的。)瓦克彻在比较宗教学、科学历史和哲学以及临床心理学领域取得数个学位。(“我曾希望成为一名天文学家,”瓦克彻告诉我,“但后来我发现我对人的兴趣远大于对星星的兴趣。”)在SETI,瓦克彻负责设计我们传递给外星人的信息;他同时也是国际空间法研究所的成员,负责有关外空信息编写的政策问题。(目前,对于向外空发送信号的问题尚无法律规制。理论上说,任何人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天线,都可以和宇宙生命对话。)“我们曾认为我们能够得到一本银河系百科全书,”瓦克彻说道。他编写本书的主要目标之一是为那些对星际交流态度不那么乐观的社会科学家提供表达观点的机会,同时开始思考,那些不完整或者难以破译的宇宙信息能够给人类带来什么。
瓦克彻在加利福尼亚的家中接受了我的电话采访,以下是对采访内容的编辑和浓缩。
问:每当我想到太空,我会想到《星际之门》,而不是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他们究竟能为SETI做出什么贡献呢?
瓦克彻:人类学家擅长和那些根本性的“异类”接触;考古学家则常说“我们只是逝去文明的碎片,而我们正在尝试重建它。”这两种情况,在与外星人交流中都非常重要。当我们认真考虑和其他任何一种文明的距离,我们就会发现我们提问并得到回答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会使用什么样的语言。
当我们考虑到答复和得到答复的问题,我们必须问这样的问题我们如何保证一千年以后的未来人类也能够理解这个信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间尺度,我们才有可能开始弄懂一些事。
问:你的工作是设计我们可能发送给外星人的消息,这个工作的出发点是什么?你是怎么开始的?
瓦克彻:并没有明确的出发点,但是的确会有一些更为简易的方法。例如,数学。那么问题就在于,数学最基础的部分是什么?也许是计数。或许数学作为一个整体并不是宇宙通行的。但是我们可以从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开始,建立沟通的桥梁,然后逐步使宇宙变得井然有序。
同样,能够退一步,从更广义的方面理解交流也很有用。SETI研究早期,有这样的意见“把信息发送给他们,越多越好,信息之间互相印证就好了”。现在看来这个观点是很可笑的。那么有没有替代方案呢?如果某种语言——不管是一种自然语言例如英语或者普通话,又或者一种类似数学的语言——如果这些语言都不是宇宙共通的,也许我们可以后退一步看看那些最广义的符号。从这个意义上讲,符号学可能会很有帮助。也许和外星人交流的巨大成果就是,告诉他们在另一端有人在试图向他们传达信息。即使我们传达的东西像索引一样初级——例如我们传达信息,表述一个天体的时候,用一个简单符号,例如氢的辐射方向图。这样他们会说:“噢,这是个有意义的符号,有用符号的生物存在——这就有希望。”
问:SETI或者是其他人,有没有已经开始以某种方式来吸引外星注意?
瓦克彻:已经有一些传输活动了,尽管并不是持续性的。当然我认为如果信息传输活动能够持续是很有助益的,这样可以帮助这个项目延续下去,成为一个跨越代际的项目。这代表着我们对未来人类的期待。我们希望在未来的一千年左右能够收到外星回信。我们知道我们今天所做的不过是外星交流的一小步。
星际交流的最大限制就是,怎么说,我们要保证我们第一次发送的信息必须绝对正确而且完全可理解。毕竟这和我们在地球上交流是不同的。
问:您更倾向于早一点开始发送信息而非晚点开始?
瓦克彻:如果最后我们发现理解外星信息的希望不大,这会对我们的研究策略造成什么影响呢?也许我们更应该开始发送信息。过去我们的典型思维是,外星智慧更加聪明,他们更擅长发送可理解信息给我们。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他们更聪明,那么他们也更擅长解读模糊的消息。也许他们已经可以从我们发送信息方式了解到“发送消息的应该是一种视觉型的物种,或者听觉型的物种”。这也许更加重要。
问:设想一下某时我们真的联系上了外星人,但是只能用那些含糊的,甚至是不可解读的信息,那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瓦克彻:首先我们要想,我们为谁发送这条消息?是为了我们,为了突出我们的存在吗?或者说,这就是我们的价值观?你也许会问,外星人想知道些什么?我们可以说“我们又有智慧又强壮”,或者我们可以说点更有趣的“我们现在这么努力是想搞清楚,人类是否能够延续到下个世纪,下个世纪的人类在地球上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样做的一个好处是,我们要好好反思我们要说什么,要怎样说。我们有个网站叫做“地球的声音”(Earth Speaks)。我们请访问者说说他们都想对外星人说什么。我们研究了一下人们使用的词汇,词语“但是”(but)的出现频率大约是日常英语的一百五十倍。
另一方面,本书中,哲学家和认知科学家多米尼克·莱斯特尔谈到了在我们无法理解外星信息的一千年中,“认知”起到的作用。他称之为“存在危机”——我们研究数学、科学和哲学的过程,对我们理解这些学科起到怎样的作用?
问:看来外星交流的研究形势比较悲观,至少是从理解信息的角度看来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乐观的情形吗?
瓦克彻:你所说的悲观,我更想称之为怀疑和批评。但是比起忽略批评,认识批评至少可以说明我们距离理解又更进了一步。我们明白了我们面临的复杂性,及其可能带来的影响。
一个重大的成果就是,在过去的十五年中,我们发现了有行星存在。现在我们知道了几乎每个恒星都有大约一到五个和地球类似,拥有可居住地带的行星。知道这些行星的位置可以让我们搞清楚优先搜索的目标。如果我们能够证明这些行星非常稀少就更好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找到了好多这样的行星、甚至一些红矮星都和地球差不多大,而且有可居住区域——这一发现极大地影响了我们的研究。我们知道了确有地方可能住着外星人。
问:若您余生在SETI工作,致力于此项研究,却一无所获呢?
瓦克彻:诚然在这个项目的某些方面,我们可以保证能够取得一定进展,使研究更加深入。然而想要达到最终的成果成果——确实地和另一个文明取得联络并了解他们——是无法得到任何保证的。所以要想做这个项目,首先就要有在未知中立足的能力。科学总是和有价值的客观存在或是真理相连,我们当然也希望得到这个。但是SETI项目背后的价值之一就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