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_洪玮 摄影_卢慧明
洪启 诗人、歌手。1973年出生于新疆和田,1992年开始音乐创作。他的音乐形式质朴而简单,色彩明亮;题材宽泛,内容涉及社会、人文关怀和爱情。
民谣歌手洪启的客厅里并排挂着三幅照片,一幅是和爱人的合影,一幅是新疆街头一个少女低垂眼帘走过,一幅是和台湾歌手齐秦的合影。
生长于新疆,有着维族面孔的洪启从小被汉人收养,多年前带着齐秦探访音乐家王洛宾,“误入歧途”和音乐难舍难分至今,1990年初到北京闯荡,他的作品《红雪莲》传唱于街头巷尾,也曾写出《阿里木江,你在哪里?》,呼唤新疆流浪儿童回家。
“最近这些暴力事件,你看到还会愤怒么?”记者问起这话的时候,离5月22日乌鲁木齐早市的爆炸事件刚好过去一周。“已经不是愤怒了”,洪启沉默了一阵,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内心。他想到的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面孔。那一天,他在广深和谐号上流了一路的泪。这几年新疆与内地、维族和汉族的关系出现裂缝,在昆明火车站恐怖事件后他这样形容和他一样的新疆人面对的尴尬:就像这事情和你有特别直接的关系,就像你在场,站在那里无能为力。他心痛的是两族无辜的受害者。
日常的尴尬来自于点点滴滴,他的维族面孔也曾让他被酒店拒绝入住,有时候还得掏出身份证做解释,上面写的是汉族。在他童年的记忆中,汉人和维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小时候生活的兵团大院里都是汉人,大家玩在一起,他也结交了许多维人朋友,那是他的音乐养分最初的来源之一。
他的身世是汉族、维族的交融,生活地域又在新疆和内地转换,在两族、两地的裂缝前,不自觉地做起了桥梁。洪启曾经在公开演讲“一席”里让大家遇到维族小孩偷东西不要打他们,而应教育他们,他的《我想我想》MV就是在新疆住处附近的街道拍摄,街头巷尾其实和你我生活的一样日常,那些不是符号化的东西,才是新疆生活的样子。
“艺术家本不该局限于某个地域,但现在形势特殊,大家一提新疆,旅游也不敢去,欠缺了解,”洪启说,“新疆这些事情离我生活很近,回避不了。”
洪启这些年先后带了上百名艺术家去过新疆,相比起“采风”,他更愿意说是“感受”,因为“不在葡萄藤下感觉不到那里的温度”。其中一次,他带着内地具有代表性的摇滚歌手张楚到新疆,远远地看着张楚和维族老艺人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靠着一把当地的乐器“聊”了很久。这样的故事有太多,洪启相信音乐的交流能力。
朋友形容他是一个“爱做事的人”,所以他南下在大理待了一个月就发现待不住了,因为“太慵懒”,去年年底移居深圳没多久,他就开始盘算得做点什么事情。
在一个酒局上,他和朋友们说着自己的打算,广东省流行音乐协会的陈洁明秘书长提出,不如在该协会下做一个新疆音乐委员会,于是他和几个朋友就“顺势而为”,委员会在今年3月初挂牌成立。
他们打算以广东为平台,“团结一切可团结的”新疆音乐人与社会资源,致力于新疆音乐资源的流行推广。新疆的音乐资源显然很丰富:有独具一格的民间音乐,有写下《在那遥远的地方》的王洛宾,有唱片卖出千万张奇迹的刀郎,现在在外面闯荡的新疆籍优秀歌手也不少。最直接地来说,这些唱着好音乐的音乐人,可以打破人们对“新疆人”的刻板印象。“新疆有很多民族,也有很多种人,现在大家对新疆人印象很偏颇”,洪启说。
洪启南下后,依然喜欢呼朋唤友,把各族的朋友都聚在一起。各行各业,规模庞大,洪启哼起新疆民谣,开着玩笑,维族朋友拉着家常,说着新疆的民风淳朴,汉族朋友也点维族歌曲一起哼唱,说起自己在新疆拜访一个老人,老人是如何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分享给他们吃。最近的一次,隔壁桌一位素不相识的维族顾客走过来,和洪启这桌的各族男士都握了手,他听到他们在赞美新疆,忍不住过来交朋友,说家乡就是需要这些正能量。
其实新疆音乐委员会成立的第一场落地活动,正好安排在昆明火车站砍杀事件的第二天。那是一场为了给今年2月新疆于田地震灾区筹款的“音乐援疆”义演,演出的多是一些新疆籍歌手。当时大家都担心演不成了,结果深圳根据地酒吧200人的场子依然坐满,当晚也筹集了上万元的善款。这出乎洪启所料。
“很多人的心都没有从昆明事件缓过来,有误解、困惑、恐惧甚至敌视,但其实心墙会融化。”《音乐天堂》前主编戈尔巴乔通回忆起那个夜晚,音乐把各民族听众唱得其乐融融。第二场活动是和星外星唱片YYQ音乐现场一起在广州举办的“王洛宾致敬演唱会”,纪念王洛宾的活动,洪启已经在北京做了十年,这是第一次在南方做。
这似乎给了洪启和他的朋友们信心。他们打算把“音乐援疆”持续做下去,洪启从客厅翻出一个可折叠的键盘,说着它的批发价其实可以承受,他们打算着给新疆贫苦的孩子送一些乐器。新疆音乐委员会也打算做一些摄影展、画展、演唱会,作为一个服务平台推广新疆的音乐和文化。他们筹划着把洪启那首《红雪莲》做成音乐剧,最近正找人写剧本,那是一个发生在天山下,令人心碎的爱情故事。
洪启没有闲下来,他还在筹建一个深圳新疆文艺家协会,试图从音乐辐射开去,跨界做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