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在看宁浩的访谈时,里面说到宁浩以“填补中国类型电影空白”为使命,这句话非常的振奋人心,也让我因为《黄金大劫案》而对宁浩失望的心,再次复苏。其实关注过宁浩的电影就知道,宁浩拍的最成功的类型,是公路片。
宁浩早期的电影《绿草地》其实就是一部公路片,那是一部非常出色的作品。讲述两个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小孩,偶然捡到一只乒乓球,又偶尔在电视上听到乒乓球是国球,在他们天真的世界里,国球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他们就想把这只乒乓球还给国家,两个小伙伴,一个骑马一个骑摩托车,一起踏上了到北京归还国球的历程,后来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迷路,走失,摩托车没油等等非常危险的处境,最后他们克服困境,最终到达了一个城市,看到的是满屋子打乒乓球的人。全片结束。
这部电影里关于小孩之间的友谊,以及中国地域发展的不平衡,公路片上要经历的种种磨难,都拍得非常精彩,最后两个小孩看到满屋子打乒乓球的人时,给观众带来的冲击相当之剧烈,那是两个小孩天真梦想的破灭以及被嘲笑被隔离,直到最后,他们才发现他们与这个世界的距离。直到现在我想起这部电影,都为几个小朋友的表演叫好,为他们电影中的行为而感到心悸和感动。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作品,宁浩在拍摄一部真正的公路片电影《无人区》的时候,才显示出了对此题材的游刃有余。虽然之前也有一些公路类型片题材的电影,但商业化公路片类型,应该从《无人区》算起。
公路片是什么?通俗点说就是一部讲述在路上历程的电影,目的地是哪里不重要,甚至完全没有目的地,主角往往开着车奔驰在辽阔的大地上,他们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又好像不是,代表着某种迷失,而背后往往有人追杀,发生一些爱恨情仇的交织,结局则是一种人性的回归或者突破。这个类型中比较知名的电影有《我心狂野》《末路狂花》《摩托车日记》《菊次郎的夏天》《老无所依》等等。
那公路片为什么很迷人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我认为正确的答案。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如意,有逃离现实逃离城市的意愿。而公路片的本质就是逃离现在的生活。但公路片最本质的魅力在于你逃不掉,最后的结局是仍然必须去面对你想逃开的东西,在这组矛盾的冲突中,主人公突围的过程就显得比较迷人。
《无人区》讲述的就是徐峥扮演的律师,逃离沙漠的过程,整个过程惊心动魄,大部分故事都是发生在路上。在路上是电影发生的真实空间,起因矛盾和解决矛盾都在“路上”这个空间。而空间则是电影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出色的电影在场景的设计上必定是有一定空间的,只有在空间上确定了,才能讲故事。假如空间上是无限延伸的,结果很可能就变得不可控,从而变得大而无当,故事无法深入开展,变成浅尝辄止的流水线叙事。好的电影肯定有好的故事,好的故事必定是发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比如一个小镇、一个小岛、一所学校、一场战争的发生地等等诸如此类。而公路片在空间上的延伸,是一个突破,但实质上仍然是有限的空间。
类型片认识的不完善,或者一意孤行,往往导致失败。
比如冯小刚的《1942》,这部电影实质上就是一部公路片。但在空间的处理上,完全失败,变得大而无当。大而无当带来什么后果呢?很简单,商业操作上,有限的钱没有办法用在具体的场景道具制作上,钱花海了也看不出效果。在观众观感上,带给观众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因为他不知道这部电影是什么。一定要让观众知道这部电影是什么,让他在空间上对电影的评价有着力点,才能形成正向的评价和传播。电影拍摄者拍完电影之后,对电影将完全失去诠释权,必须让作品自己说话。像《1942》这样的电影,大家没有差评,是因为大家讨论的不是电影本身,而是大饥荒事件。因为事件的特殊性,针对电影本身,大家不敢给差评,最后就变得不讨论不发言,这对商业电影是致命的。
美国是一个汽车国家,所以公路片里出现的往往就是汽车。而中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没有汽车,但公路片却并不缺乏。比如四大名著里的《西游记》,如果归结到电影类型中,西游记就是一部非常典型的公路片。师徒四人一直都在路上,西天取经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但聊胜于无,路上的妖魔鬼怪的考验才是正经事,也是魅力所在。最后,取得真经,成神成佛。三联生活周刊的王晓峰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从调侃的角度讨论过这件事,非常有意思,题目就叫《西游记是一部公路片》。
除了西游记,前几年中国也出现过商业类型公路片,比如《人在囧途》。《人在囧途》的成功,很多人不理解,觉得是因为它搞笑幽默又契合了春运这个点。这么讲,虽然不错,但也不对。《人在囧途》的成功其本质就是歪打正着的拍了一部类似公路片的类型电影。除此之外,《转山》《飞跃老人院》《西风烈》都算是公路片的衍生品,但都没有做好,要么是沉浸在自己的小清新呓语中,要么就是题材根本没有商业价值而被市场摈弃,再要么就是故事情节不完整而无法让人接受。
而尊重公路片类型规律的片子呢,则取得了不错的成功,像《泰囧》。我甚至觉得,在徐峥和宁浩的频繁合作下,徐峥真正理解了公路片是什么。徐峥的出色之处在于,他把本应该只是男性才喜欢的公路片,空间的处理上放在了城市里,加上了孝道、爱情、友情、追星、武打这些元素,吸引了更广泛的观众群体,但《泰囧》这部电影的主线仍然是公路片,也只有公路片可以囊括出这部电影的全部。
而宁浩的《无人区》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公路片。空旷无垠的戈壁滩,紧追不舍的杀手,脏兮兮的加油站,黄沙遍野的景象,这些都是严格按照公路片类型拍法来的。观众也主要针对男性群体。
尊重类型片制作规律的电影不一定会成功,但起码可以保证不出错。不按照这个规律出牌,就无法培养出良性循环的市场,电影业也不可能百花齐放。最后介绍两本书,两位不遗余力的呼吁大家最终电影制作规律的前辈写的。芦苇老师的《电影编剧的秘密》,和周铁东老师的《号脉电影》。
最后,希望宁浩完成他的使命,填补中国类型电影的空白,给后来的年轻导演打个样。
— 完 —
本文作者:man Bra
【知乎日报】
你都看到这啦,快来点我嘛 Σ(▼□▼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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