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被吐槽说前后部分差别太大,所以特地前来补充,确实之前中医部分太仓促,所以后面直接原基础上修改,不做分割线了。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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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说谎的问题,我们先区分一下,分为三种,一种是有意说谎隐瞒病情,原因是怕自己名声或家庭受影响。但不巧的是一般需要严重问及这些状况的疾病都有专科处理,这种隐瞒,医生简单的检查就能看得出来,所以不担心。
另一种是有意讹诈,目前这种人也有不少。通过有意隐瞒一些病情或禁忌症诱导医生诊断错误,然后讹一笔,这样的事还真不只是发生在电视剧里。而对于这样的人,医生只能写好病历然后练好阅人的本事,要么早发现恶人然后打发走,要么被讹的时候尽量别让自己的病历把自己坑了。
最后一种比例最大,就是主观描述不准确。但是有一个问题,病人的主观描述不一定准确,家属的描述就准确吗?
豪斯认为,都不准确。因此只信报告。
首先先不说中医,就算是西医的临床医生,如果真像豪斯那样看病的话,还没到考虑违法的问题就已经先要被病人投诉甚至砍死了。
豪斯是影视作品对于一个医生的夸张化作品,只看诊断报告就相当于古人写孙思邈或者孙猴子悬丝诊脉一样,夸张的。而且事实上孙思邈悬丝诊脉传说的背后是他之前通过宫女把皇上皇后的情况给摸得门儿清了。
豪斯的大部分病例有个共同特点,首先是怪病,但临床症状不很严重,然后豪斯看病历,上检查,各种病一个一个排除,然后随着检查的深入,病人病情进行性恶化,还是死活找不到原因,最后豪斯神经病发作或者别人一句话他一激灵,最后找到原因然后交给别人治。全过程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然后顺便体现了豪斯多么神奇之类。
神奇吗?maybe,但如果他当初多问两句话就不用那么多检查了,就没那么多突发情况了。病人也都不用死去活来了。
但是这样估计四十分钟一部剧可能十来分钟就拍完了,编剧和导演不可能答应。
所以为了收视率需要,一定要各种检查都上,三大常规,肝功肾功甲状腺,CSF,CT,MRI,DSI能上的都上,一次不行反复来,一定要弄到病人半死不活,家属急的要打人,最后一定要一个很诡异的理由解释整个过程,这样观众才会看完觉得,卧槽太碉堡了豪斯神医天下无敌。
然后临床医生谁学他,就只有被投诉或被打的结局。
说回来,为什么不能只看诊断报告?
实验室诊断或者影像诊断都是一个客观参考,优势是不会出现人为失误导致的误诊,但是它有死穴,就是不是每一项指标都可以快速直接指向专门哪个病。
举个例子,颅内压升高可能表示有脑水肿,也可能表示有化脓菌的颅内感染,也可能是蛛网膜下腔出血。书上写的鉴别诊断可以很简单,找抗体看有无血色就行了,但如果都没查到的时候就真的可以排除了吗?未必,最终还是要看症状,要问病史。
还有比如神经系统的病症,尤其是CNS的病变,按说影像学那么发达,看看DSI, CT, MRI,看片儿找病灶不就行了吗?不行,有时候影像学找不到病灶,或者显示出的病灶其实是假象,最后所有的诊断还是要以神经系统定位诊断为第一位。
抛开神经系统,比如腹水,不问其他直接穿刺,取出来可能找不到病因,要考虑是不是肝病,还是肿瘤,还是肾或脾的问题,然后每一个可能性都得做一一套检查,还不提检查能不能查出来,甚至你连是否患者有禁忌症都不知道。但如果多问几句病史,兴许就有很多检查你不用做了。你也省事,病人也省钱。
诚然你要一心一意看实验室检查也行,但是花费的时间和物力就太高了。等你花一星期找到原因,病人没死也被你折腾的快死了。
说回到中医,如何应对病人说谎呢。
首先,对于中医来说,不管病人的描述有多主观,他至少描述的都是自己的真是感受,(排除有意隐瞒的作死情况,你要作死谁都不会拦着你)有些感受是旁人所不能复述的。而且主观的感觉特别重要。
比如说中医有个病症叫奔豚,奔豚其实是患者自己感觉有气从小腹往胸口冲。这种特别主观的感觉旁人根本无法复述,因为只有患者自己感受的到。因此这个线索不仅要收录,而且要重点关注。
再比如,中医在面对一个泄泻的患者时,患者口不口渴是个特别重要的线索。口不口渴就是个很主观的问题。旁人怎么可能知道渴不渴。有人会说我们看他饮水量就知道了。但是临床真这样吗。有很多患者会告诉你说,我不是口渴,我就是嘴里淡淡的,想喝点水。这个就不能算口渴了。一味追求客观指标其实有很多细致的鉴别诊断你做不到。
其实不只是中医,西医的神经系统诊断里面主观感受也是很重要的。比如感觉障碍。哪里有感觉哪里没有,什么感觉缺失什么感觉异常,会有什么怪异的感觉,这些都只能患者自己说,其他人代替不了。
比如有种感觉叫蚁行感,西医认为是怀疑多发性硬化等,中医是认为太阳经气不利。这种怪异的感觉旁人能替代么,实验室检查查得到么。但是病人就是觉得这里不舒服啊。你如果凭实验室就简单下个癔病或神经官能症诊断,漏误诊的可能性激增。
跑题了,继续说回中医。由于中医治疗的疾病谱中功能性的病变占了很大的比例,因此看似不客观会有偏移的主观感受其实也是很重要的线索。
另外,对于医生,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而言。最棘手的问题不是患者描述的主观偏移,而是主观描述和客观参数不符合。中医管这个叫做脉证不符。这种情况下表示两个可能性:诊断有误,或者病情有假象。
病情出现假象并不是中医独有的概念。比如二型糖尿病就会出现糖刺激后胰岛素迅速升高致低血糖。有时候甚至会出现糖尿病者低血糖昏迷。但是一打葡萄糖就更麻烦了。
中医常见以下类型“假象”:患者全身发热大冬天不穿衣服吹风,但是爱喝热水而且全身机体功能显示“阴象”(机体代谢低下等)这时候中医判断为“寒在骨髓热在肌表”应该迅速救阳气,反之则救阴。还有比如明明表现为寒症,但是喝温药以后出现吐药现象。这不是因为用药错误,而是体内极寒产生了药物格拒,这种也是假象。
因此中医临床上对于寒热到底是真还是假象格外重视。寒热都搞错,这是个大麻烦。
此外还有疾病上身实证下身虚证,或四肢温暖但躯干腹部厥冷,或有长期便秘出现化热,但是患者大便无力平素疲乏,说明便秘的腑实是假,气虚无力推动大便才是真。
甚至还有一些,是要经过诊断性治疗才能分辨的。
所谓诊断性治疗,就是对一个疾病诊断不确切时,为证实是否为某种可能性,就用诊断药物进行治疗,如果效果好,可以反推诊断,无效则排除
比如干性肺结核就查不到结核杆菌,但是抗结核治疗有效。帕金森病不一定检查到黑质纹状体有病,但是用左旋多巴有效也是帕金森。
中医同理,例如伤寒中很经典的一些病症:患者长期腹泻,服用理中丸后病情反而加重,才发现原因是下焦不固,而理中丸纯补中焦不起作用反而会加重下焦漏泄,因此改方赤石脂禹余粮汤。
还有例如患者先出现小柴胡汤证(寒热往来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等)用小柴胡后症状仍在,并有便秘高热等症状,派出单纯少阳病,加新线索指向少阳阳明合病,用大柴胡汤治愈。
由此说明,在诊病的过程中,疾病的变化是极其复杂的,因此好的医生会尽量搜寻尽可能多得线索,以满足诊断需要。
那么中医是否有客观指标呢。有的。
最经典的是舌象和脉象。脉经和濒湖脉学对脉象的定性都有很详尽客观的描述。大体上分为位数形势律五大指标。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看血管充盈度(位),血管弹性(形),心率(数),心律(律),脉压(势)
舌象则是根据舌头的营养状况,运动状态,舌苔(丝状乳头的营养状况以及分泌物)等分析体内代谢情况。
舌脉象在中医诊断中讲述众多,此处先不赘述,有空再补充
另有比如腹部切诊,气味的闻诊等也都是中医诊断的客观指标
比如对于温病或特殊内伤杂病,患者都会由特殊气味,比如糖尿病的烂苹果为,尿毒症的氨味,而温病尤其瘟疫病的话这种特殊病气会更有代表性,以至于有过一些老温病家已近病房闻一闻就知道这个人什么病了。不过由于没有具体说是谁,我也不好证伪。
依靠舌脉象等客观表现我们可以对疾病有很多初步的预判。但是仅凭舌脉象也不能诊病,原因是前面说的有脉证不符的现象,另一方面,同一个脉可以指向不同的病机。比如弦脉既可能是肝阳上亢,也可能是血虚,还可能是痰饮。滑脉不一定表示有痰湿,也可能是正常表现,女性的话也有可能是经期。数脉可以指向热证,但是也有可能是血虚的脉证。因此如果不说症状,那么光靠诊脉是很容易误诊漏诊的。
舌象一样,正常人是薄白舌苔,气虚也会是薄白苔,阴虚苔少也可能表现为薄白苔。地图舌多数情况下表现为胃气衰败(体内代谢障碍,VB12大量丢失导致地图舌),但也有人天生就是地图舌,丝状乳头生长不均匀。因此一样也要结合临床症状辨证。
总体来说,患者有意隐瞒症状的情况是有的,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矛盾。疾病本身的多变性比患者更常见也更棘手。
因此所有单个的症状都只是线索,好的临床医生必然是要尽可能发觉更多的线索为诊断提供支持。只有四诊合参才能得出一个诊断。
这点不管是中医望闻问切,还是西医视触叩听查。都是一个道理。
以上
— 完 —
本文作者:何江山
【知乎日报】
你都看到这啦,快来点我嘛 Σ(▼□▼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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