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Col1n 原文地址:thephilosophersmail.com
在西方,我们隐约感觉到诗歌对我们的“灵魂”有益,让我们感性而明智。2但我们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诗歌很难以实用的方式进入我们的生活。然而在东方,一些诗人——比如17世纪的佛教僧人和诗人松尾芭蕉——则很明了诗歌的作用:诗歌是引导我们实现禅宗佛教哲学所描述的智慧与平和的途径。
松尾芭蕉1644年出生于日本伊贺国的上野。幼年时他成为领主藤堂良忠的待童,藤堂良忠教他写俳句风格的诗。传统俳句包含三部分,两句描写意象、一句结语把两个意象串在一起。日本文学中最著名的俳句叫做“古池”,由松尾芭蕉所作:
古池塘,青蛙跃入水声响
它(貌似)平淡无奇——静心细品方觉美妙之极。
藤堂良忠1666年去世后,芭蕉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多年后来到伊渡,他在此名声大噪,作品流传甚广。但是,松尾芭蕉变得郁郁寡欢、茕茕孑立,他时而浪迹远行、时而隐居于郊外小屋,直至1694年去世。
芭蕉坐在小屋旁的芭蕉树下,他以此为名
芭蕉是位杰出的诗人,但他并不认同“为了艺术而艺术”的现代观点。相反地,他希望他的诗能将读者带入特别的富有禅意的精神境界。他的诗反映了两个最重要的禅意理念:侘(wabi)与寂(sabi)。侘(wabi),芭蕉认为是指甘于简朴,而寂(sabi)是指安于清寂。(这两者都是千利休在广为人知的茶道中所阐述的思想)。孕育了侘与寂的是自然本身而非他物,因此“自然”成为芭蕉最经常的主题就不意外了。比如这首春景,与世无争,融入了对日常生活的欣赏:
桃花丛中见早樱
芭蕉的诗在表达主题时有着惊人的简洁。诗中没有政治解析、三角恋爱或家庭剧。他的诗是在提醒读者,真正重要的是能够满足于陪伴我们左右的事物,去欣赏我们经历的每时每刻,去理解生活给予我们的最朴素的点点滴滴:四季变幻、街头传来的街坊们的欢笑、旅途中不期而遇的小小惊喜。看看这首佳作:
山路费寻攀,居然眼见紫罗兰
芭蕉还用自然景象提醒读者,花、气象以及其它自然元素如同我们的生命一样,变幻莫测、转瞬即逝。我们要关注光阴荏苒、气象变迁,它们是我们生命终结的信使:
棣棠花籁籁,可似急湍辘辘
虽然生命无常有时让人心碎,但也让每寸光阴弥足珍贵。
芭蕉喜欢绘画和书法,他的许多作品留存至今,上面通常都写有相关的俳句。这幅画描绘的是上面的俳句(“棣棠花籁籁……”)
在文学上,芭蕉推崇“平易(karumi)”或”浅近”。他想让诗看起来像是由孩童写出。他反对矫饰与繁复。正如他跟门徒所讲,“在我看来,一首好诗的韵律和起承转合如此浅近,好似浅流淌过细沙。”
“浅近”的终极目标是要让读者放下心里的负担——我们的生活琐事——方能体会到天人合一。芭蕉认为,好诗能带给我们短暂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感受。我们通过文字化身为岩石、水流、星辰,进入無我(muga)或忘我的光明境界。
“写有俳句的木槿”,芭蕉作
我们可以从芭蕉的作品中看到他关于無我(muga)或忘我的哲学观念,他让我们仿佛栖身于他所描述的题材上,即使这些题材是不那么有诗意的死鱼:
鱼店里,成家鲫,露出寒白齿
在这个充斥着社交媒体个人主页和精美简历的世界中,我们精心准备好要出人头地,想要收敛个性听起来可能非常奇怪。芭蕉提醒我们,無我(muga)或忘我很珍贵,它让我们从长久困扰所有人的欲望和缺失感中抽身出来。
芭蕉长期困于重重忧思;他只带着书写用品和些许其它物品浪迹于日本危险的乡村僻径,他捱过了一些难熬的漫漫长夜:
蚤虱横行,枕畔又闻马尿声,不眠至天明
然而,無我(muga)让芭蕉解脱——也可以让我们从个人纷扰烦恼的束缚中解脱。他的诗歌不断地让我们要珍惜所有,去看到个人的困难在茫茫宇宙中是多么的渺小和无足轻重。
“骑在马上的芭蕉”,芭蕉的追随者杉山杉風作
芭蕉的诗是智慧的工具,通过艺术而简洁的文字给大家以启迪。这些诗篇如此宝贵,不只是因为它们美妙(仅管的确如此),也因为它们是精神上一些最重要的状态的催化剂。它们提醒诗人和读者,满足感来自于懂得如何从简单中获得快乐,如何逃离自我的禁锢(即便只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