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is a mistake to confuse the evidence that we have about a subject matter for the subject matter itself. The subject matter of psychology is the human mind, and human behavior is evidence for the existence and features of the mind, but is not itself the mind. —— John Searle
知乎上有很多类似的问题，我在之前的答案中收集过一些，格式都是诸如“为什么XX的时候会感觉到XXXX？”。排名第一的答案并没有回答清楚这类问题的实质，同样很多情绪的研究者由于缺少哲学的积淀，也没有很好的讲心理活动和生理活动之间的Gap弥合清楚。
我想如果把“为什么心里难过会造成生理上心脏的疼痛、气闷？”变成“为什么水结成冰氢键会发生改变？”，我想很多人就可以得到结论。水结成冰是我们观察到，也就是心理事实；氢键发生变化是我们观察到结冰现象的其中一个原因，然而氢键的变化不是心理事实，因为我们观察不到。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不会把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说成是X×10的Y次方个铁原子+若干杂质，而是中国人称之为“剑”，英国人称之为“sword”。这就是言语概念的力量，将不能交流、不好交流的转化成心理事实，进而进行认识和交流。然而“剑”和“sword”是一种东西吗？甚至北方的“剑”和南方的“剑”是一种东西吗？再甚至外观两把完全相同的“剑”是一种东西吗？显然从化学组成讲，很难说是一种结构，但是我们很多时候都默认它们是一种东西。
这也是解释情绪问题的逻辑。“难过”、“愤怒”、“高兴”、“舒服”作为情绪词，和“剑”一样，是我们概念化的产物，是心理事实，也是我们意识到的状态。而这些概念正是基于生理状态的概念、生理活动出现的，我们的脏器节律出现变化，或者说激素分泌水平、体液中部分具有调节功能的化学物质水平发生变化，这是证据，是原因。所以说，心脏的疼痛、气闷才是难过的原因，这也是问题的答案，如果没有这些变化，我们可能不会体验到“难过”的情绪。
进一步发散。心脏的疼痛、气闷，最早很有可能是由于心脏出现的病变导致的，由于这种状态很难撑过去，所以出现的“难过”（其实更接近“伤心”），这种用法现在也很常见，很多发高烧的或者重病在身非常疼痛的人，也会说“我很难过”，这显然是生理上的难过了。之后，随着人们交流方式和交流内容的改变和扩宽，“难过”渐渐被用于了类似反应的情绪中，比如由于某些情境诱发的节律不规律，呼吸受阻或者心肌缺血。甚至可以说，林黛玉时常的“难过”很难说和她的肺结核没有关系。这一段属于臆造，对汉语情绪词的历史发展有了解的，欢迎指正。
再进一步发散，随着交流方式和交流内容进一步的改变和扩宽，“难过”的外延慢慢扩展到我们现在的理解，成为一个符号。我们在学习到“难过”这个情绪概念时候，很难再与“悲伤”、“悲痛”、“痛苦”、“伤心”进行区分，从对某一簇固定的生理活动，转变成某几簇相似的生理活动的概念化。所以，有些人的“难过”会伴随着心脏的疼痛，有些人会伴随着胃部的不适，还有些人甚至会有腹部的疼痛。也许他们的“难过”各不相同，但是他们之前却可以交流，就像是在缥缈峰灵鹫宫烂醉的虚竹和段誉一样。
继续开一下脑洞。很多人其实是分不清楚心区疼痛和胃部疼痛的，我就不太分得清楚。心脏疼痛的“难过”和胃部疼痛的“难过”是截然不同的。心脏疼痛一般伴随着的是血压和心率的变异，一般是忽高忽低/不齐，或者是偏高，这种“难过”的应激显然是应对突发事件，比如强烈的危险，比如近距离目睹了天敌把母亲杀死分食。胃部疼痛则是胃部收缩的变异，这种应激最早是来源于对有毒动植物的反应，避免中毒。这两种“难过”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在现实中，我们可能把细声抽噎和嚎啕大哭都看做是“难过”。所以在情绪的二维（唤醒度、效价）结构再加上较弱第三维支配度（dominance，也叫优势度），我们可能把效价是负性的（不利的）和支配度是负的（认为情境无法通过自身改变的）的情绪都称作是“难过”，或者“伤心”，或者“悲痛”。
所以现在很多的仪器是无法准确测量“难过”的啊，我们甚至很难界定“难过”的唤醒度，因为有些人心率120的时候说他难过，有些人心率60的时候他也说他难过啊！心率120的人可能心脏疼痛，喘不过来气；但是心率60的人不会啊。那他为什么说他难过呢？因为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啊！所以在知乎上，有人会问高兴的时候为什么会笑，有人会问愤怒的时候为什么会笑，有人甚至会问伤心的时候为什么会笑？因为你把你笑的时候的生理活动概念化成为了“高兴”、“愤怒”、“伤心”的概念，仅此而已。所以，心脏的疼痛是在情境中生理应激的生理事实，是为了快速适应环境进化的产物，难过是高级的认知活动，是对心脏疼痛等一簇生理事实的概念化的产物，是心理事实，是用于认识、解决和交流。没有生理事实，我们就没有情绪；只有生理事实，我们就很难认识到所处的状态，进而进行交流和形成有效策略。
希望这个答案能有帮助，也希望少一些人在知乎上再提出“为什么XX的时候会感觉到XXXX？”的问题了。不过，如果经常性的出现这样生理状态的“难过”，请酌情到医院进行检查，很有可能不是“难过”，而是真的伤心了。更有情绪相关的答案，进一步浏览有关情绪，自己回答 – 收藏夹。就到这里。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冯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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