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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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13日,教育部公布了2016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的通知,引起医学界小范围关注的是,南京中医药大学申办的中医养生学医学本科专业获批今年招生,丁香园在援引其消息之后,意味深长地加了一个编者按:
「是机遇还是坑,你怎么看?」
南京中医药大学党委书记陈涤平教授说,随着疾病谱的变化,当前医学观念呈现出从注重疾病诊疗到生命全过程的健康监测、疾病控制,重预防,治未病,重养生,这样的医学模式更适合人类发展。防患于未然,使人们不生病、少生病或延缓发病,是最具成本效果的医疗服务之一。然而现在我国从事中医养生保健机构工作的人员将近2000万人,但正规中医养生本科专业毕业的基本为“0”,这必然制约着行业的健康发展。
这是典型的由一个正确的现象,推导出错误的结论,民众对疾病预防方面有重大需求,为什么就要通过培养中医养生学本科专业人员来解决呢?就好比一个四条腿的桌子因为一条腿短而不平,解决办法你垫块石头不就行了,为什么逮住一只蛤蟆塞下去?还得告诉蛤蟆把肚子鼓起来是吧。
中医养生学,就是那只试图垫桌腿的蛤蟆。
中医爱好者认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语出《黄帝内经》)是一种先进的健康理念,但这种理念并不独特,比《黄帝内经》成书早几百年的《希波克拉底文集》也有类似的论述,但现代医学领域已经不太可能再将希波克拉底的牌位抬出来唬人了,预防医学领域取得的进展早已超越了古人的想象,那些确切的真正能将疾病消灭于无形的有效手段,早已成为世界人民对护卫健康对抗疾病的武器,哪有什么「中」或「西」的标签?
而中医所谓的「治未病」不过是徒具形式,这种口号式的喧嚣结合巫术般的古老理论,又如何能真的做到降低哪怕任何一种疾病的发生率呢?
真正能够做到有效预防疾病的,唯有科学手段。
比如在从前人们如果被疯狗咬了,一旦被染上狂犬病,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但巴斯德则用疫苗手段让被咬的人免于发病;想当年东北鼠疫肆虐,曾在巴斯德研究所学习过的伍连德,利用当时先进的理念,果断隔离切断传播途径,避免了更大范围的生灵涂炭……这些例子在现代医学征伐传染病的历史上举不胜举,而反观中国呢,史不绝书的都是这样的记载:
「11年,新王莽始建国三年,辛未年,大疾疫,死者过半」
「682年,唐永淳元年,壬午年,加以疾疫,自陕至洛,死者不可胜数」
「1276年,南宋德佑二年,丙子年,数月间城中疫气薰蒸,人之病死者,不可以数计」
「1846年,清道光二十六年,丙午年,夏,暑风甚剧,时疫大作,亡者接踵」
……
在凶险的传染病面前,古老的传统医学可谓束手无策,以至于建国以后太祖曾有诗叹道:「华佗无奈小虫何」,他很清楚,疾病预防方面,中医是靠不住的。
慢病领域,中医一样乏善可陈,但因为这类疾病起病缓慢,病程绵延,以至于一个干预手段是否奏效短期内不容易观察,这就给了中医空子可钻,事实分明是中医慢病领域与现代医学相比劣势相对不那么显著,最后却变成了中医长于调养,可这种调养的效果究竟如何?
请问哪种慢病的发病率经过中医的干预可降低?
癌症是典型的慢病,以宫颈癌为例,HPV疫苗的出现,必将显著降低这一疾病的发生率。类似这样显著的成就,中医哪怕举出一例?至于心脑血管疾病更不必多说,仅凭中医的理论和方法,中国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每天摄入多少盐才是符合健康要求的。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悲哀的是,这些并不复杂的常识却造成了中国人空前的观念撕裂,我们为什么要把古人的观念用于指导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我们为什么不能将古人的探索仅仅视为一段过去的历史,而一定要将其与我们的民族甚至意识形态绑架到一起?就因为我们恰好生活在古代祖先也生存过的土地吗?
疾病预防要靠科学手段,预防医学早已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民众对疾病预防的渴求,正是需要大力发展预防医学来填补,而不是掘出祖先的棺木,让腐朽的尸骸粉墨登场。
坑已经挖好虚位以待,2017年7月,中医养生学将招来其首批60名学生,我们的呼吁至多能使极小部分家长及学子有意避开这个专业,但高等教育于中国来说仍然是供不应求的稀缺资源,这个已经确定了容量的坑,将会毫无悬念地被填满。
据说,这所学校的录取分数还不算低,不知道这60人未来的命运如何了。
如果无论呼吁与否,受害总数60人这个结局都不可更改,那么,写这样的文章还有多大意义?
我不知道。
若干年以后,如果有这60人当中的哪一位机缘巧合恰好读到了拙文,敬请留言,笑骂悉听尊便。
60名学生的人生被毁,于偌大中国,实在不算个啥。
先为你们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