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邢立达
(本文是与共同作者Martin G. Lockley一同撰写的,首发于果壳网,转载请联系果壳网)
麋鹿斗角,孔雀开屏,人在舞厅凹造型——在潜在配偶跟前,会发生的事通常不外乎两种:要么是雄性赶走较弱的对手独占佳人,要么是雌性“翻牌”,挑选最擅表演的雄性作为配偶。达尔文把这样的过程称作“性选择”,在动物的演化中,它充当着重要的驱动力。
而在求偶这件事上,能称得上“大师”二字的,非鸟类莫属。从“一秒变格格”的华美极乐鸟到舞艺超群的蓝顶蓝饰雀,鸟类从来就不缺在求偶季节浓情蜜意、花招百出的情圣。那么,那些和鸟类关系密切的恐龙呢?它们求偶时也会干柴烈火、浪漫缠绵吗?
恐龙“竞偶场”——为爱刨坑
我们都知道,某些恐龙有着异常华丽的头部装备:角、头饰、头冠,不一而足。加上许多恐龙都有羽毛,又与鸟类有亲缘关系,所谓“有东西干嘛不显摆”,我们有理由相信,肉食性兽脚类恐龙的性展示行为很可能十分丰富多彩。像霸王龙和异特龙这样的肉食性恐龙总被当作冷血的杀手,但它们或许也是浪漫的情人。
可是,这样的推测有没有证据支持呢?
有。1月7日,自然出版集团旗下的开放获取期刊《科学报告》(Scientific Reports)就发布了一项证据:科罗拉多大学丹佛分校的地质学教授马丁•洛克里(Martin Lockley)带领一支国际团队,在科罗拉多州发现了一场恐龙爱情盛典可能的发生地。与基于兽脚类恐龙与鸟类的亲缘关系得出的间接证据不同,洛克里和同事发现的是更直接的实物证据。
“我们在几片大型区域中发现了肉食性恐龙的踪迹,那里有数十个浴缸那么大的巢迹。”洛克里介绍道,“许多现代鸟类都会通过挖‘假巢’的方式向雌性示好,这种行为被称为‘挖巢’展示(nest scrape display),也叫作‘挖巢仪式’(scrape ceremonies)。”而它们进行这类行为的地点,被称为“竞偶场”或“求偶场”。
研究者在科罗拉达州德尔塔县的两个国家保护区(多明格斯与埃斯卡兰特国家保护区,以及甘尼森国家保护区)内发现了最大的恐龙求偶竞技场,存在恐龙挖巢痕迹的地点超过50个,足有数万平方米之广。
发现这些巢迹的地层属于达科他砂岩组。这一组岩层沿科罗拉多山前地带都有分布,其中还包括恐龙岭(Dinosaur Ridge)——事实上,团队发现的踪迹之一就来自这一地区。在这块有着一亿年历史的岩石单位上,人们发现了肉食和草食性恐龙、鳄鱼、陆龟、翼龙、鲎,以及其他无脊椎动物的踪迹。
“这可能也是人类发现的第一个证实恐龙性展示仪式的实物证据。”这样的证据支持了有关恐龙交配展示行为的古生物学观点。
谁是白垩纪的恐龙情人?
这样的发现归功于洛克里国际化的追踪团队。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六位科罗拉多本地居民、三位韩国人、两位加拿大人、一位中国人、两位波兰古生物学家。15人的团队中还包括了美国土地管理局的雇员,帮助研究者将挖掘现场通过3D照相测量法记录下来。
“经过实地考察和探索,我们发现该区域的大型肉食恐龙骨骼化石记录只有高棘龙(Acrocanthosaurus),而且其足部形态也与足迹化石吻合。”论文作者之一,来自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的博士生邢立达介绍说,“高棘龙属于异特龙类中的鲨齿龙类,生活在距今约1.2亿至1.1亿年的早白垩世,体长最大近13米,是当时当地的王者。”
“我们可以想象,在著名的白垩纪海湾——‘北美西部内陆海道’——这种足部有45厘米长、体长约6至8米的大型恐龙在岸边的砂地上留下了巢迹。”洛克里说,“它们不但十分兴奋,恐怕还有令人难忘的叫声。”他打比方说,这大概就像是白垩纪版本的春假。
好了,先别急着遐想恐龙激情满满的“春假”。这些巨大的巢迹有着重要的研究意义:现代鸟类会在最终的筑巢地点附近利用挖巢仪式求偶,这意味着挖巢仪式的所在地附近可能就有集中的筑巢区。有挖巢仪式的恐龙可能也是如此。
由于达科他组的酸性环境,绝大多数碳酸钙贝壳都遭到了腐蚀,恐怕蛋壳也是如此。受此影响,目前还没有人在达科他组发现过恐龙的筑巢区。但这次发现的巢迹证据,则为研究者提供了线索——在春季繁殖期,发情期的恐龙曾聚集在这里,它们的筑巢场所,可能就在附近。
会不会是单身恐龙觅食喝水时留下的?不太可能
这项研究所发现的痕迹,有没有可能用竞偶场之外的理论解释?洛克里表示:“我们探索了其他的可能性。”因为周边的水资源十分丰富,肉食性动物为水源或食物刨坑而留下这些痕迹的可能性极低。而由于挖掘现场并没有发现蛋壳或幼年恐龙的骨头,这些地点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巢穴。再者,如果恐龙在巢里呆了很长时间,巢迹中那些清晰的刨痕就会被磨平了。
那么,这可能是领地展示的痕迹吗?研究者表示,攻击性较强的雄性兽脚类恐龙或许会在合适的地点进行领地展示行为,但这样的地点和竞偶场很难区分开来。“竞偶场假设显然是最具说服力的。”研究团队成员、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和平区古生物学研究中心的负责人理查德•麦克利亚(Richard McCrea)和丽莎•巴克利(Lisa Buckley)说。
如果早在白垩纪,雄性和雌性恐龙就已经对挑选伴侣深思熟虑,那么我们在展示它们的“爱情盛典”时,可能还有其他的一些“小”问题:这会让下一版教科书显得太露骨吗?小朋友参观恐龙展览时,会需要转开视线吗?
没准儿。
但我们得明白,小鸟小蜜蜂都做这件事了,恐龙自然也会做,况且,没有它们留下的遗产,我们今天所见到的丰富多彩的鸟类世界恐怕也会截然不同,以“鸳鸯”比喻情侣的暖心说法言也可能不复存在。好在,科学证据强力支持着一种观点:恐龙可能就是最早的恩爱“鸳鸯”。而曾经见证它们“爱情”的痕迹,很可能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编辑:Calo)
参考文献
Martin G. Lockley, et al. Theropod courtship: large scale physical evidence of display arenas and avian-like scrape ceremony behaviour by Cretaceous dinosaurs.Scientific Reports 6, Article number: 18952 (2016) doi:10.1038/srep18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