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石田裕辅骑单车环游世界，把七年在路上的经历写成《不去会死》，又意犹未尽，再写《最危险的厕所与最美丽的星空》一书，列数旅途之最。在我看来，石田裕辅把厕所与星空并列作为书名并非偶然，抬头仰望星空，低头努力出恭，皆为nature calls，大自然的呼唤，出门在外的人对此最是敏感。
瑞士小城蒙特勒有座矗立在日内瓦湖畔的古堡，名西庸，建于800年前，乃欧洲十大古堡之一。西庸之所以闻名，是因为拜伦到此拜访后写下长诗《西庸的囚徒》，古堡建筑本身其实相当平凡。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空荡荡无任何家具摆设的房间，仅在角落里有一个长方形木箱。走近一看，只见“木箱”正面挖了两个圆洞，凉风飕飕地从洞口涌出——下面就是日内瓦湖。圆洞太小，不容囚徒越狱，搁屁股却正好，坐下高度也合适。这就是欧洲中世纪的厕所，悬空而建，不收集粪便，任由排泄物从三层楼飞流直下湖面，溅起水花。
至于那些不在湖畔的城堡，就只有让排泄物在厕所下方堆积，边发臭边风干。列支敦士登宫就有这么一个空中厕所，厕所下方墙壁可见明显污痕，是粪尿顺着墙壁滑落的印记。建于17世纪后期的凡尔赛宫，则连厕所都没有，只有“开洞的椅子”。这种便盆虽然外观精美，却解决不了排泄物的处理问题，人们还是把粪尿倒到街上或在草丛中解决，然后用香水来掩盖恶臭。宫中尚且如此，妄论平民？欧洲时不时来个肆虐全欧的流行病，缺乏厕所就是一大原因。一直到18世纪后半期，欧洲才终于出现储存粪便的厕所，以及收集运送排泄物的行业工人。
在处理排泄物方面，东方倒是比西方要“早慧”许多。肥水不留外人田，深知粪尿能做肥料的农民伯伯哪舍得让宝贝白白流落荒野无人问？为避免珍贵的肥料日晒雨淋，搭个屋顶为它们遮风挡雨，人们集中到此排便增加肥料，这就是厕所。《周记》记载，我国早在3000多年前就在道路旁边搭建厕所。到了12世纪的镰仓时代，厕所也逐渐在日本的市街民宅普及了。农民到城市里汲取粪尿，还得拿大米蔬菜去交换。我小时候，珠三角还处处可见搭建在鱼塘上的厕所，鱼儿在厕所下方嗷嗷待哺，鱼粪肥塘泥，塘泥种桑树，桑叶养蚕，蚕粪养鱼，这一条生物链，可比单纯的粪尿浇菜要高级得多。
不过，东西方厕所之区别，最明显的还数蹲坑与坐厕。坐厕是舶来品，解放初期，某位解放军首长入住上海洋房，其勤务兵不识坐厕，以为是淘米盆，哪知一按按钮，白花花的大米都唰地流走了！（维一《我在故宫看大门》）如今厕所大有西风压倒东风之势，皆因坐着比蹲着舒服，可以冥想发呆，可以读书吟诗。有日本人对此表示担忧：近年相扑国手们的成绩不佳，兴许是因为不再蹲茅坑，腰腿锻炼不够！但窥视过相扑手训练营的妹尾河童透露，力士厕所还是坐厕居多，尺寸比一般马桶大1/5左右，可还是经常被坐坏。
最“宽容”的就是印度火车上的厕所了，车厢尽头的两间厕所，一间标着Western，即坐厕，一间标着Indian，即蹲坑，皆大欢喜。蹲式厕所角落里少不了一个小水杯，洗屁股用的。石田裕辅在书中慷慨分享了他的洗屁股秘诀：要让手指和肛门间一直有水的存在，这样手指上就不会沾上任何东西，达到一定水平后，最后连洗手指的事也省了！
厕所之最
最危险厕所
石田裕辅环游世界七年选出最危险厕所三甲，其中之一在西非布基纳法索一个小村庄。一头长着尖牙、喘着粗气、挂着口水的大肥猪，虎视眈眈等着新鲜拉出来的粪便。一边方便、一边向猪扔小石头的如厕经历让石田裕辅几近崩溃。其实在中国农村，这样的厕所并不罕见。
所以，最危险厕所是个“小马过河”式命题，因人而异。就拿相扑手来说，坐坏马桶不算什么，踏破木地板掉进粪坑才要命！妹尾河童写道，有名叫大内山的力士就真的掉下去了，幸好他身高超过两米，才能伸出脑袋呼救。看来，布达拉宫那个七层楼高的厕所很有必要对使用者设体重上限，以免“超载”发生意外。又比如说武士。与德川家康斗了多年的武田信玄，厕所有六块榻榻米大（近10平米）。之所以那么大，是为了保证万一上厕所时遇袭，有足够空间拔刀自卫。一米长的武士刀挥舞180度，最少需要多大面积？这成了数学领域里的著名命题“挂谷问题”，全球数学家花了几十年时间才解出来。
2005年早春，哈尔滨雪乡/骆仪摄
最美丽厕所
对我而言，最美丽的厕所不在于其材质纯金或镶钻，而在于厕所所处的环境。若是头顶满天繁星，脚踏平野，万籁俱寂，哪怕没有形式上的茅房，那也是最美丽的。东北农村的厕所一直让我念念不忘：在雪原中亭亭玉立的“白蘑菇”，原木搭建，雪花飘飘，一边陶醉于厕所之美，一边纠结于屁股之寒……
最沧桑厕所
这是一座有故事的厕所。1944年，十余艘停泊在菲律宾科隆湾的日本军舰遭遇美军空袭，永沉海底，其中包括一艘沉没在Tangat岛东部的炮舰。潜入水下20米，穿越长满珊瑚的甲板和充满浮尘的低能见度海水进入船舱，跟着熟悉沉船的潜导左兜右拐游过数个残缺房间后，我看到了这个小坐厕，静静地呆在昏暗的角落里。沉船早已成为鱼类和珊瑚的乐园，唯有这个厕所还保留着人类生活过的痕迹，穿越沧海和岁月，把我引回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
找组织
世界厕所组织World Toilet Organization，简写与世界贸易组织同为WTO。WTO每年召开世界厕所峰会，2011年的会址在海口。
过大节
世界厕所日，每年11月19日
纸上谈便
（题图照片是首尔冰画廊，来自《每日电讯报》）
— 完 —
本文作者：骆小仪
【知乎日报】
你都看到这啦，快来点我嘛 Σ(▼□▼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