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Kagiyamahina 原文地址:balticworlds.com

准备革命:1989年前的匈牙利异见知识分子插图

针对知识分子在社会中扮演角色的学术研究,可以用三种观点区分开来。法国作家尤利安·本达(Julien Benda)所提出的第一种观点认为,知识分子需要与社会和政治事务保持距离。他解释说,知识分子需要为“永恒的价值”,而不是为社会服务,所以他们应选择在远离社会挑战的象牙塔里专心于自己的工作。对本达而言,介入社会事务,对知识分子而言是对他本身使命的一种背叛。

由意大利社会学家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所阐述的第二种理论,从相反的观点来精确阐述这个问题:知识分子对社会和政治事务的充分介入,将导致他们开始支持一个特定的社会阶级。对葛兰西而言,传统的知识分子,必然被“有机知识分子”取代掉——一种他所定义的,时刻准备为他所处的社会阶级利益而奋斗的人。

最后,第三种理论,被匈牙利的社会学家新星卡尔·曼海姆(Karl Mannheim)所提出,主张只有“不沾锅”的知识分子——即那些不隶属于任何社会阶级的知识分子,才可以选择在社会冲突中不站队。所有形式的知识都依赖于知识拥有者的社会地位,因此只有那种“不沾锅”的,不与任何特别社会群体打成一团的知识分子,才有资格作为理性客观中立之观点的代表者。

所以,对曼海姆而言,知识分子必然要活跃于社会中,而不是窝在象牙塔里。但他们也必须保持对所有社会阶级的独立性,更不能成为任何一个阶级的代言人和传声筒。

这些古典知识分子社会角色的理论的形成起源于1920年代,以应对一战后激进政治意识形态蔓延的挑战。但至少有两种更当代的理论可以被加入这个类别之中。其一是原有理论之上所扩充的“新阶级理论”,声称知识分子在社会发展的参与过程中,有他们自己的目标:知识分子作为“新阶级”本身的成员,其权力基础在于“可变并且可以被普遍使用的知识”,雄辩的语言才能,以及知识分子们本身固有的批评社会现象的文化态度。随着二战后新的通讯技术,官僚和技术体系,政府的计划能力和大众消费主义的盛行,为此“新阶级理论”的许多不同形式,被密洛凡·德热拉斯(Milovan Djilas),阿尔文·古尔德纳(Alvin Gouldner),乔治·康拉德(George Konrád)和伊万·塞勒尼( Iván Szelény)所构建出来。古尔德纳相信,知识分子可以通过一针见血的对社会的批判,从而摧毁一些政权体系的合法性(比如共产主义)。结果就是,知识分子的“新阶级”,不仅可以控制社会,并且可以利用他们重要的社会地位来为他们这个阶级的共同利益发声。

最后,很多不同形式的的“多元化社会”理论,主张知识分子在一个资本主义民主的体系中不能也不可能组建一个他们自己的社会阶层。相比之下,他们将失去他们“不粘锅”的特点,并且成为社会需要的专家和教授——不一定是“大学教授”,也可以是那些在资本主义就业体系占据社会体系里找到立足之地的特殊专业人士,从而使他们成为这个社会统治阶层的支配者。

在中欧和东欧,1982至1992的十年,以前所未有的示威集会,证明了知识分子对于参与政治的活跃程度。

匈牙利便是一个例子。在匈牙利,可以在不同的时间段中,从共产政权更迭前的1982到1988年的第一个阶段,1989年东欧剧变社会达成妥协的革命的第二阶段,以及在政权更迭后新的民主政治的三个时间段里,观察到不同形式的反对派活动。匈牙利便是一个测试那些有关知识分子在革命中扮演社会角色的理论的实验场。在本篇论文中,我将仅侧重于第一个阶段的研究,以研究匈牙利异见知识分子的社会角色。而这个时间段,也是一个我们可以称之为“准备革命”的历史阶段。

匈牙利的民主运动

匈牙利的民主抗议活动,起源于两代知识分子的诞生:1956年匈牙利十月革命爆发的一代,和1968年匈牙利经济改革的另一代。

这两个时代的异见人士们,以朋友团体这种松散的网络形式,活跃于布达佩斯和地方小城市里。而尽管这些团体也有一些自己的特点,但至少在1978年后,任何实打实的对政权的反对,也仅仅局限在于这些小团体的“非正式交流”中。尽管1970年代末期涌现了许多地下出版物,但异见人士主要的交流渠道,基本停留在“交谈会”,“茶话会”,或者哲学,历史,政治,艺术等讲座的形式里。若我们重构异见知识分子的日常生活,在他们的交流中,一个必然被注意到的特点在于:匈牙利的反对派活动,对口头形式(而不像波兰人一样经常上街——译者注)相比实际斗争更为偏重。另外一点在于,自从当局对民主运动的活动人士开始建档案,审查监视时,那些参与民主活动却没有被当局监视的人表现出了出奇的愤怒——因为他们在当局眼里不属于这个 “民主活动阴谋”的参与者。(对他们来说,被当局注意,审查监视,反而是一种荣耀。——译者注)

老一批的经济学家关注于卡达尔政权(卡达尔·亚诺什,1956至1988年匈共总书记)对于工业所做出的西方化经济改革政策,以及1960年代他促进匈牙利自由化的表现。但他们也更关注卡达尔在1970年代顶着寒冷政治气候(勃列日涅夫上台后大肆限制反对派并且频繁插手东欧事务——译者注)的压力,进一步开放公共言论自由边界的表现。而之后1980年代涌现的“改革派经济学家”的政治反对派,大部分居于学术机构的下层,以一种半自主的状态,接受他们学术机构对他们的保护,从而游离于政府控制之外,以至于他们相比那些单纯的异见知识分子,可以获得更多关于社会的信息——但他们在1970年代晚期却没有任何实质力量。

相似的是,在娱乐圈中,特别是流行音乐圈,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在1950年代的爵士乐舞台,和1960年代披头士风潮中崛起的乐队们。尽管政府的社会主义文化政策对此保持中立,但直到1970年代以前,他们都以一种“叛逆”的姿态出现。(相比东德史塔西监视并抓捕秘密收听西方摇滚乐年轻人和地下乐队的行为,同为共产制度的匈牙利可谓是相当文明——译者注)这批1968年开放政策下受到披头士文化影响的一代人,通过他们的表现证明了他们在社会主义文化政策过程的长河中,属于一个过渡性的世代。因为摇滚而走向反叛和抗争的1960年代青年人们,主要集中于通过出版合同以及电视节目,来建立匈牙利传统娱乐工业的基础。真正的变革发生在1970年,更加“失控”的亚文化,诸如摇滚,朋克,以至于80年代的变种音乐兴起之时。

这些变化使得个人的社会网络变得更加紧密,尤其是在大学内部——诸多官方的青年组织(比如共青团)的势力迅速地在布达佩斯衰退。而这些变革的基础在于社会交流范围的扩展和细密,同样政治反对派群体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和集中。这种文化的变革影响的并不仅仅是几十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的人们。这种变革本身,其实也是一种典型的政治上的反对——通过对官方社会主义文化的疏离,与继续对文化管制政策和镇压机器对抗的行为解释如此,虽说他们并没有很直接地进行政治上与当局的对抗。1980年代对于匈牙利而言,是异见与反抗文化流行的时代,而这也成为了政治反对派的宝贵资源。

匈牙利社会本身的环境,使得当我们在描述匈牙利的反对派的行为时,语境会更加的宽松。尽管匈牙利的异见文化相比之下还是很渺小(特别是与波兰相比),却在1970年代以后也有了政治反对派的公共空间,而且社会主义框架下的匈牙利,与异见人士所组成的“另一个匈牙利”的公共空间相比,界限也越来越模糊。典型的政治反对意见在公开和私下的场合表现很不一样,就好像对于禁书的翻印盗版,在卡达尔政权下的匈牙利,或多或少的被容忍一样。基于这种“正统社会主义”和“异见政治反对”界限的模糊,我们也可以观察到很多在官方所接受的沟通渠道里,(在表现异见上)说话表达的技巧的应用。比如所谓的“双重思想”,对于隐喻的使用文化,讽刺,以至于逐步地放开说那些“可以说的”东西,成为了匈牙利政治文化的一大特征。

对于社会主义语词的讽刺性使用,是一种消解其内部意识形态范畴的手段,并且展示出了这种官话用语的千篇一律与空洞性。在社会主义的匈牙利时代,谈论政治问题最主要的方法就是旁敲侧击和对共产化语词的消解。而在使用这种讽刺性用语本身时,最终也是最难的一步便是对语言的创新。

在1980年代,许多不同的民主派异见组织寻求一种可以将匈牙利的知识分子们,通过地下出版物的方式聚集成对话小圈子的机会。尽管知识分子们的信息与观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到达大众那里,但这些信息使得主流的改革派知识分子立即产生了共鸣。四种著名的地下出版物——《发言者》(Beszélö),《通讯》(Hírmondó),《民主》(Demokrata)和《指南针》(Égtájak között)——在异见信息到达大众的过程中起了特别重要的作用。同时自由欧洲电台(RFE)也向更广大的公众扩大传播了这些信息。在本文的第一部分,我简单描述了这些出版物及其有贡献的异见人士们。下面,我将探讨他们的战略目标,他们与权力机构和社会的关系,他们对国家和地区问题的公开异见和建议,以及他们对宗教,和平,环保和许多文化举措的观点。

其中最重要的一本出版物《发言》,从1981年持续到1989年发行了27本。此刊物的编辑团队由一群领袖级别的民主派异见人士构成。杂志里包含了民主理论,民主活动策略,实际范例,民主活动研究和相关报告。在杂志的创刊号里,非官方总编辑雅诺什·基斯(János Kis)描述了这本杂志的目标非常野心勃勃,而不仅仅是一本普通的异见新闻汇总。“我们希望当两个微小的群体——”他写道,“国家的领导者和反对者们激烈争吵之时——我们能够尽我们所能帮助沉默的大多数群众更好地展现出他们自身的力量。”

前两期杂志里的主要文章便反映了他们这种愿望。他们最大化的向各种社会群体和各种社会生活空间来传播他们的信息。这些文章的功能在于找到那些会对他们的异见观点做出反映的人(无论这些人是用假名还是真名),以及对他们信息和观点的回应。这本杂志的轮廓因各种收到的反馈回应,和第一年期刊出版时发生的政治事件,而变得明晰起来。间接来说,所有这些对杂志的描述,实质上也是杂志编辑们和与《发言》杂志紧密联系的政治团体的特征。

基斯在创刊号里的间接并未明确的表明一个政治目标,其仅仅是期望能在死气沉沉的社会里一鸣惊人。相比起提供与组织政治活动,《发言》杂志更注重于传播异见信息以使得“沉默的大多数”们能够理解他们并且将他们的信息在未来更广泛的传播下去。知识分子们相信语言的庞大力量及影响力在社会进程中具有重大作用,并且他们也希望通过事实来取代官话谎言,为此他们不懈努力着。实际上,《发言》杂志并未超越传统出版物的功能,即传播可信信息的同时并不促使政治活动的进行。杂志报道了很多反抗当局的社会团体并且给出了实际——而不是理论上的例子——来展现他们反抗独裁政权的行为。《发言》杂志的希望在于让公众人知道各种孤立的反抗尝试,来帮助有着同样推翻独裁目标而工作在不同领域的人们结合到一起。长期的话,编辑们相信,反抗者的孤独感受,将会被愈来愈强的,拥有不断上升潜力并且行之有效的团结感所取代,

在1989年政权更迭后,雅诺什·基斯回首当年的地下出版物时代,他用三个部分来描述《发言》杂志所有期刊的意图与目的:

今天,办报的不是知识分子而是是金融企业,但《发言》杂志却不是因金钱而是因道德上的理由而存在。即使当时的法律质疑人权的存在,我们依然要行使我们的人权,来表达和传播我们的想法——在人权的掩护下发表意见,就可以争得些许自由余地,虽然我们的保障也不过只是道德而已。我们选择了Beszélö(发言者之意)这个在匈牙利语中有着监狱探视区含义的词汇来反映我们的状况——我们面前依然是铁窗。我们只是能够在探视区里依然能跟心爱之人自由通话的囚徒而已。我们不是改革者或者革命家。我们知道在那时的匈牙利,我们并不是一个革命组织。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领导人,都不理解什么是所谓的“改革”。1980年代的改革派们在服从上峰统治的同时也试图推动精英政治家们实行改革。我们认为政治的进步,在那时政治精英掌握生杀大权可以给你肉也可以打你大棒的前提下,着实是不可能的。只有在被权利所保障的公民自主社会诞生之时,才会有真正的政治进步。我们也相信权利本身并不能靠上头的施舍,相反应自底向上通过斗争而争取到。只有具有法律意识的行为才能受到法律的保障,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民主派来说,政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彻底关上与反对者沟通的大门,然后镇压下去所有的公众抗议了。换句话来说,驱使他们镇压我们行使我们权利的“激进示威”的。不过是政治动机罢了。

即使是宪法中包含的其他民主的条款,解释权也都属于党的官员们。整个宪法的所有条款因此而彻底沦为相对化的双重标准。而对于民主派的反对活动来说,这种在宪法里的民主概念与现实共产党当局垄断的专制间巨大的差距,却是一种策略——上文中提到的“激进示威”得权利,便可以在宪法的正式条款中找到。

我们相信警察会通过搜查,抄家和逮捕来报复我们的行为,但我们也相信我们坚忍不拔的耐力可以鼓舞其他人来扩展公民抗命的边界。在1980年代前期,公众不相信除了空洞的革命和自上而下参与的改革外有任何第三条道路的存在。《发言》令人们注意到不仅仅第三条道路确然存在,也让人们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条道路的机会所付出的庞大代价。在公众舆论面前,我们提出了十分进步的理念——1981年12月13日在华沙失败的暴力革命(团结工会事件),绝不意味着随着1956年11月4日匈牙利十月事件,和1968年8月21日布拉格之春在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两地被镇压后,革命在波兰的第三次彻底终结。相反,我们相信,这些革命使得苏联体系的危机全面爆发。而对于我们,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匈牙利——究竟应该如何准备好应对这样的危机。

从内容和政治威望上来看,《发言》杂志无疑是匈牙利反对派最重要的政治出版物。异见人士们通过她发表了优秀的策略分析,而这些异见人士很快便成为社会转型后的政治精英。

异见者的两难困局:发声还是离开?

作为反对派,他们与社会的关系也并非全无矛盾。偶尔反对派会表达他们对社会“沉默的大多数”的不满。反对派们一直想通过言论甚至动员人群上街,来对卡达尔政权对社会成员的个体原子化,镇压反对派以及群众理客中化的策略战术表示不满。他们担心,整个社会会因此不能明白他们反对派的目标,以至于不理解他们的行为。于是,反对派们,又是怎么理解他们在这个社会中的价值所在的呢?

反对派们通常将自己视为“为社会判断价值而发声的火炬手”。“即便火炬不能完美替代阳光,即便火炬手无法冲向地平线,火炬也要高高举起。然而,火炬的光芒必须每时每刻指向真正价值的方向,而不是无价值的模仿和满篇的废话。”

异见人士们经常引据火炬的光芒来做暗喻。他们将自己视为标杆和榜样。“如果我们放任我们的团体——或者说社区——这些准备好表达自己意见,偶尔进行示威的组织解体的话——那么我们将不仅使我们的目标遭到玷污,也会使得其他人被剥夺如此抗争的机会。”

他们相信他们负有谈论被镇压的过往的责任。“政治局势并不利于那些依然记得1956年匈牙利发生了什么的人。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我们最好的机会并不是在视觉效果上组织一场大型的抗议示威,而是使人们记住并且让他们也使别人尽可能多地记住1956年的事情。对于需要长时间酝酿发酵的公众示威来说,我们必须做出许多迅速的,秘密并且富有创新性的行动以推动其发生。

这些异见者们并不是站在政治精英的角度说话,但却与精英们的思维无异:道德标杆和实际行为都整合进了他们的特征之中。异见人士将他们公之于众而不是躲藏在私人的活动空间里。而中东欧的共产国家(相比东方某大国而言)几乎不会去干涉私人领域的最内部核心,这使得他们有相对宽松且开放的思维方式。但同时,异见活动人士的家人们也必然承担着时刻会到来的风险。总的来说,匈牙利的异见知识分子乐于发声以追求自由,并且不仅仅是他们的自由——也包括那些没有机会将自己置身公共领域的普罗大众的自由。

而对异见人士来说,另一个可行的选项则是移民。当他们意识到他们无法改变,无法撼动社会是,他们便会思考退出这一选项。许多异见知识分子并不认为这是他们的自由选项之一(东欧共产国家严格限制对外移民),因为他们认为移民是在当局高层的压迫下不得已的选项。一个例子是哲学家卡斯帕尔·托马斯(Gáspár M. Tamás),他被当局的代表告知:“你不会拿到护照,但如果你想移民的话随时可以,而且这也是你想要的。”

对此等解决方案,反对派们表示出了断然拒绝的态度。“我们对情况的看法完全不同,让这种移民的利诱滚蛋吧!10年以后,当局可以再用一遍这种方法来对付那些即使经过其他折磨——诸如强迫辞退,禁止找工作等暴行而依然对付不了的人们。最终,警察会直接强迫他们滚出这个国家。当你看到这种坏兆头显现的时候你能说什么呢——“应该滚的是当局那些家伙。没有他们我们照样活的好好的。”

其他的一些人则接受了移民的方案。移民对他们而言是个人所拥有的选择权之一。“‘不,我对这里感到恶心了,所以我要走了。’一对异见夫妇如此说道。而我认为我根本不需要任何思维都能,至少理解他们的决定。”

需要提到的是,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经受了决定是否留在这个国家的道德压力,而在移民问题上他们也承受着相同的压力。这群知识分子并不认为移民跟知识分子背负民族集体命运的责任有关,相反他们写道,“那对夫妇“,作为医生,“没有选择移民瑞典。尽管瑞典的医生严重短缺,但他们将会在那里面临极高的税率。如果有一个国家的医生根本没法通过开药来赚得盆钵体满的话,那支有可能在瑞典了。当然,挣个好几百万并不是他们的打算。他们仅仅是想保留他们诚实的本性,成为一个诚实的人罢了。”(可见社民主义占领的北欧有多么令人恶心了——译者注)

地下出版物本身的存在,使得那些移民了的异见人士依然保持着他们与匈牙利国内反对派的联系。他们希望他们的知识能够拓展,并且在国外的学习过程中保留他们匈牙利人的民族性。地下出版物的编辑们欢迎移居国外的民主人士的转告,他们认为这将对两方都大有裨益。这不仅会帮助国内的异见人士们活鹅全新的观点和视角,并且也能让那些移民作者们留存住他们与祖国的联系纽带。

匈牙利的民主反对派认为移民知识分子的力量比他们国内的要大很多,而他们也经常高估了这一点。“那些移民知识分子回到故国时,不应为见到国内的反对派同志而感到自惭形秽,反而应因他们移民西方而指出共产匈牙利当局的无法无天。而面对国内那些屈服于当局压力的同僚们,移居国外的知识分子也不应犹豫去为身陷囹圄的他们争取平等的自由与人权。

审查与自由

《发言》杂志的创刊号里介绍了一本纪念伊斯特万·毕波(BibóIstván,匈牙利政治思想家,1956年在苏军入侵布达佩斯时留在政府里代表匈牙利政府与苏军谈判要求撤军,后被逮捕判处无期徒刑)的书籍。毕波是匈牙利在裴多菲俱乐部(1956年十月事件前匈牙利一个著名的政论俱乐部)之后,第一位博学的骨干异见知识分子。在这本书中,许多作者赞美并且分析了毕波作为社会哲学家,以及纳吉·伊姆雷(Nagy
Imre,匈牙利十月事件前的匈牙利总理)内阁国务部长的政治与哲学观点。毕波十月事件后便被共产匈牙利政府监禁,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忽视。因此毕波本人的形象就如同许多异见人士,诸如捷克的雅恩·帕托什卡(Jan
Patocka,捷克哲学家,哈维尔七七宪章共同起草人)和波兰出身的梵蒂冈教皇若望·保禄二世(Karol Wojtyla,他的功绩我就不用说了可以去看曹长青的文章)一样具有重要意义。

《发言》杂志也探讨了1981年早些时候匈牙利大学生们受到波兰团结工会的“自制革命”鼓舞而自发行动起来抗议政府审查信息的行为。其中一位杂志编辑科赛格·弗伦茨就在杂志中贡献了一篇讨论书籍审查行为的长文。他在文中强调说官方的宣传和审查着实存在于匈牙利,而另一位著名异见人士霍勒斯提·米克洛什(HarasztiMiklós)也从法律判决的细节上分析了近期塞格德市朋克摇滚乐队因表露反政府态度而遭逮捕的判例。(摇滚朋克之类西方流行音乐在东欧共产国家被严格限制——译者注)

总的来说,无论如何,反对派们对地下流行文化本身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会提到而已。朋克乐队等只是会偶尔在音乐节之类的参与者们对政府产生威胁后,抑或是这种对叛逆音乐家的判决因为自由欧洲电台等的报道和相关歌曲磁带被当局收缴后,才会被异见人士们注意与提及到。

同时,文学杂志的编辑们也面临着与民主反对派们同样多的麻烦。两方的总编辑和杂志们时常试图联合起来。匈牙利的民间作协激烈地批判当局的文化政策,和对他们在强大当局眼皮底下举行的每五年一次聚会的非正式的审查与限制。在1981年的作协集会上,著名反对派作家厄尔西·伊什特万(EörsiIstván)对当时的当局讽刺地提议说,他们应该恢复从前几年的审查制度,因为那时至少作家们知道谁是可以批判的,而谁又是彻头彻尾的批判进去。他解释说&#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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