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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戟片经典之作！
首先说下《夺命剑》这个中文名翻译并不好，原片名叫《上意討ち 拝領妻始末》大意是：『抗命: 御赐妻始末』，所以如果片名翻成《抗命武士》，可能更贴合愿意。电影讲的正是一个人反抗强权的故事。
编剧: 暗流涌动
影片编剧是有『日本第一编剧』之称的桥本忍（《罗生门》、《七武士》、《切腹》等等），他的剧本一直被人批评节奏慢。其实从本片可以看出，实际上前期一直在铺垫，为接下来的每个转折打埋伏，最后把之前埋伏的线全部爆开，所以可能会让人感觉好像是前面不紧不慢到最后30分钟才火力全开。不得不承认，桥本忍的命运转折铺陈很慢，但会一直让你揪心。全片结构正如主人公伊三郎的剑术奥义『敌进，我退。敌再进，我再退。当退无可退，则如山洪奔涌！』比如，从影片一开始的试剑场景，就在暗示两个武士将会对决，中间几次有对决的机会都以各种各样理由岔开，一直给观众的胃口吊到结尾才开战。而最后伊三郎的死也在之前的军械库那场戏已经埋下伏笔。火枪出现，同时宣告武士阶层的终结。杀死伊三郎的火枪，最终也让幕府落幕，被火枪杀死的武士传奇却永存于世。
所谓冲突，就是让正常的秩序错位。本来武士道讲究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武士伊三郎却有点窝囊。在家是倒插门女婿+妻管严，在外对领导千依百顺，看上去似乎在每个单位里都能见到，那种明哲保身的小公务员。武士道还讲究誓死效忠自己的君主，可桥本忍却让这个专注惧内20年的武士挺身走上反击藩主的路。让两种原则冲突，逆着习惯思维来，让观众喜欢这个宁为玉碎，背叛君主的武士。
所谓悬念，不是要观众猜下一步做什么，而恰恰是真正去关心人物的命运。比如少女阿市（和盲侠座头市同名。给藩主所生的儿子叫菊千代，同《七武士》里三船敏郎捡到的家谱同名，可不可以看作《七武士》的前传呢？）这个全片最坚强的角色，只有在1967年世界大革命，日本经济腾飞，人口暴涨，女性争取独立的背景下才会出现。一个渴望独立自由的女性，在电影故事发生的江户时代，只有死路一条。坐在银幕下的女性观众，其实心中早已知道这个结局，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摄影；典雅简洁
本片摄影大多是固定镜头，取景规整简洁。我喜欢小林正树的高角度俯拍，极简主义，没有多余的东西。《切腹》也是俯拍最吸引人，上帝视角。但并非完全一样，伊三郎家和大名家摄影风格就略有变化：伊三郎家高调摄影，亮亮堂堂，总能看到门外窗外；大名家一直是低调摄影，阴影重重，总在封闭空间里，甚至用柱子把人隔开。家老预谋那场戏（上图），不仅俯拍，而且在天花板上俯拍，用房梁和柱子做前景，把人切分在更小的空间。而所有灯光变化都是人物心理的外化，有一处打光范例就是在伊三郎家里，窗外树影在门窗上摇晃，给人危机四伏的紧张感。
其实观众不需要复杂，或者说复杂与否跟观众没关系，观众需要好看，视觉信息太多，有时反而是困扰。要在一开头就能镇住观众，一直镇到结尾。结尾决斗前，两位好友先安顿好孩子，然后说『你必须败给我，为了孩子』『不论你有多强，我都会击败你，带孩子到江户去』。紧跟着就一个大广角，宽银幕中两个武士，各自都知道必有一个死，旷野上两个武士好友被迫对决，所以最终一刀也是大广角（上图）。这种极简风格，让人联想到本片后一年上映的影片，库布里克的2001。不过，同圆形的太空舱不同，江户时代的武士庭院全是方形或三角形，仿佛无印良品的广告。开头出字幕的背景天守阁（下图）构图简洁，看似很简单，但是拍得漂亮，而且剪辑有节奏。这种视觉风格大概源于日本式的典雅，如果拍唐朝的故事也应该是这个风格。杨树鹏的《苦竹林》虽然是唐朝故事，却模仿黑泽明，另一条路。
什么叫日本式典雅？如果有机会去京都御所，就会发现日本的皇宫没有满清故宫一样的雕梁画栋。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典雅』一品，写的是『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不许胡思乱想！）。现在北京好多楼盘广告都有这俩字，走进售楼处样板间看看，如果老天爷保佑你没看到土豪style的话，往往至多也就是『绮丽』一品下的『月明华屋，画桥碧荫』，仿佛当下很多『文艺片』，不来点这种调调就不好意思自称『文艺』。可你看唐式皇家建筑，颜色结构都是简单自然，完全没有那种金銮宝殿。日本人就跟当年唐朝人一样，跪坐在屋里，望向庭院，看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声音：命运之鼓
本片的声效全都贴着情绪走，不跳也不拖，点到即止。电影开头出字幕那阵太鼓貌似是无源声音，好像在跳，但后来的御柱节[注]又说明了鼓声是有来源的。而且电影开始于两年前的御柱节祭典，最终也是结束于祭典，用鼓声形成一个叙事上的轮回照应。第一次祭典，勉强迎来阿市，却让家庭更完整；第二次祭典，却是三人惨死，家破人亡。全片情绪最激动处，就是父子两人在神社祭典的太鼓声中驱退家人，秣马厉兵，等待官兵（死亡）的到来（上图）。而后一场鼓声戛然而止，只留风声，让死寂更加死寂，绝对神来之笔。剑戟片的最佳声效前三名应该是黑泽明的刀声（椿三十郎）、小林正树的鼓声（夺命剑）和冈本喜八的刀鞘声（大菩萨岭）。
剪辑: 张弛有度
剪辑貌似中规中矩，但30分钟时，阿市和五郎的对话中，冷不防给你玩个定格跳切，又马上收回来，很可能是收到新浪潮的影响。而且这段夫妻对话戏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特写正反打，中景过肩居多，男女主人公各自前景和后景有区别。（上图）而且光线不同，女人在暗处，男人在亮处，女人有难言之隐，痛苦在心中，男人则胸怀坦荡，接受妻子的难堪往事。在100分钟时，自家庭院里，夫妻两人相拥死在在伊三郎面前，紧接着切了一个伊三郎的脸部特写。家庭的破碎，终于让他挺身抗击这强权与不义。
写到最后，不由得想到一个问题：这样的片子在中国能不能拍？当然能拍，同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和伟大的现实意义，又不碰敏感点。可为什么一直没拍？
[注]御柱节：『御柱节』是一种祭祀，很多人从山上砍伐并搬运大冷杉树，后将它竖立在神社里，是通常在每7年的虎年和猴年的4到5月于长野县举行的盛大祭祀仪式。届时，人们将16米多长、12多吨重的冷杉木从山里拖出来，用人力树于诹访大社的墙角，作为神殿的柱子。诹访大社是全国最古老的神社之一，是全日本1万余家诹访神社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处神社。由长野县上诹访市的『上社本宫』、茅野市的『上社前宫』、下诹访町的『下社秋宫』和『下社春宫』（不许胡思乱想！）4个宫殿构成。神社里供奉的神灵是『建御名方命』。『建御名方命』在古时作为狩猎和农耕之神，后来作为国家的守护神而受到广泛的信仰。自古以来深受武士们敬仰，16世纪统治该地区的武田信玄也因对该神社大力保护而闻名。
本片开头，主人公曾说道
『神在二月降临，为我们带来稻米的丰收，明天离去，直到来年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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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本文作者：Martin
【知乎日报】
你都看到这啦，快来点我嘛 Σ(▼□▼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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