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VICE中国 原文地址:vice.com

VICE中国 | 我卷进了一场原始部落冲突插图

巫师 Miyana 正在弯弓射箭。

去年,我来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岛上的 Baruya 部落里生活。那里的人住在遥远的高地上,饮食结构主要由甘薯组成。一个月以来,我身体一直饱受缺乏蛋白质的折磨;最后发现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去猎捕村子附近那些跑来跑去的野猪。然而不幸的是,我不知道怎么狩猎;因此只能请求我的邻居,也是村里的巫师 Miyana 教授我原始部落里的武士技能。

我第一次接触该部落的箭术,还是在 Miyana 十岁的儿子那里。当时他试图从草屋的破洞中冲我射出一支箭,幸好他父亲及时阻止了这个恶作剧,没收了他的弓箭,开始了对我的授课内容。

考虑到我的身体十分强壮,强壮到比这个年老的巴布亚巫师高大得多,我很不在乎地拿过弓,把箭扣在芦苇做的弓弦上,拉弓后射出了我的第一箭。然而丢人的是,什么都没发生,所有人都开始大笑起来。第二次尝试,我多使了点劲儿,箭却还是掉到了几米远外的烂泥里。为了避免出现进一步的尴尬场面,Miyana 把我拉到一边,我的第一次尝试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每次我问他什么时候再教我射箭时,得到的答案都是 “以后再说”。这个词在他们当地的语言系统里,估计是介于 “过一阵儿” 和 “永远别想” 之间。我甚至试图贿赂当地的小孩,给他们弄来了一个足球,只要有人能教我就行,不过还是无济于事。最后,我找到了一个名字叫 Raiwin 的年轻人,答应教我传统的部落箭法(他们的弓是用6英尺长的棕榈叶制成的),条件是我必须教会他使用英语。

前四个月里一切都很顺利。然而邻居的部落之间突然发生了冲突,弓箭的射击对象也从动物转到了人类身上。我们部落的长老以前就被敌人的箭伤过,还有人则在80年代长达七年的部落战争里失去了自己的右臂。因此,Miyana 决定尽快教会我部落战士的移动动作,以便在 “枪林弹雨” 中躲避对方射来的毒箭,其中还包括在灌木丛中隐蔽时的射击动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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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一位叫 Birimaniye 的60多岁老人来到我们村里聊天,给我讲述了他年轻时的故事。Miyana 升起篝火,儿子开始准备芋头晚饭,Birimaniye 则开始回忆,他在年轻时如何以一己之力结束了那场因为领土纠纷而引发的战争:“弓箭的攻击力有限,因此我设法找到了步枪和子弹,并决定杀死敌对部落里最可怕的战士 Taviwei。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场冲突,” 他对我说道。“我潜进他们居住的山谷,把自己藏在靠近部落边境的一处灌木丛里。正准备瞄准开火的时候,Taviwei 突然发现了我,抓起一把砍刀就冲进了我的射程之内。我扣动了扳机,然后抬头一看,Taviwei 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子弹直接击中了他的喉咙,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这次枪击事件过后,两个部落之间的关系依旧十分紧张,却也一直墨守着相对和平共处的状态。然而这种平静却随着 Taviwei 的孙女被我们部落里的一位青年强奸而被打破,再度于2013年夏天爆发了新一轮冲突 —— Taviwei 的儿子 Yamarai 发誓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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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我的箭术日渐提高。我们部落里还有人用贩卖大麻的方式,从犯罪集团那里换来了各种枪支。Birimaniye 已经向我们证明了枪炮可以赢得战争,因此只要有可能,我们部落的战士都会将手中的弓箭换成现代热兵器。甚至还有一人弄来了 C4 炸药,打算扔到敌人阵营里,试试这玩意儿的破坏力有多大。说实话,这种行为多少让我感觉有点恐慌和沮丧。

一开始,我还试图向他们表述我对战争规则的理解,不过很快就意识到尽管我的想法没错,但我还是无权干涉这个原始部落的行为。不久之后,我敏锐地意识到,我的存在其实也是部落里的另一把 “枪”,我让我们的战士感到振奋,不知道为什么。

零星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每天晚上,Miyana 都会从前线带回来最新的血腥新闻和滴血的战利品,也就是敌人的身体残肢。与此同时,受伤的部落战士们也经常负伤,我则试图用抗生素喷雾和止痛药来恢复他们的战斗力。随后几天,连续的大雨加剧了局势的紧张程度,我睡觉时也开始在床边放了一把胳膊那么长的弯刀。

战争期间,我的肚子依然很饿,而且一直还在梦想着炉火烤野猪的美味。有一天,我们在附近一个村落巡逻时砍了一些甘蔗。不过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村落不仅离我们的敌对部落很近,而且还盘踞着拳头大小的毒蜘蛛和致死率极高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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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们在 Miyana 的带领下返回崎岖的山路,准备回家。快到村里时,突然发现一头野猪正在菜园里享受盛宴。Miyana 命令我们射击,我拿出一支平脸箭射了出去,这只可怜的小野兽挂着我射出去的箭,一路嘶叫着逃掉了。不过没跑多远,就被等在田野另一端的一位中年妇女一斧子给拦住了去路。

拔毛去皮后,我们把野猪放在一堆滚烫的大石头上烤了起来,连内脏带猪肉一起享用。吃着美味,话题也转到了最近的部落冲突上,我斗胆地发表了认为他们在毫无意义地牺牲生命的想法。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听我这么说,Miyana 的哥哥说了起来,顺手把烤猪肉推到我们面前。“Taviwei 被杀后,他的儿子 Yamarai 成了一个叫罗伯特的美国传教士的朋友,此人在北海岸附近有自己的私人飞机。罗伯特想要帮助他,就带他到了 Sepik 附近的黑市。当晚,我们看到他们的飞机飞了回来,穿过一片山谷时就消失了。那里地理条件十分复杂,夜间飞行的危险很大,因此过了几天,我们决定去他们部落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我们碰到了 Yamarai,原来他没有死,而且就端着一把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站在我们面前。这东西我当年住在城里时曾在电影里见过,于是我们撒腿就跑 —— 感谢巫师的神力,他的枪没能开火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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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人拿着自制的枪支。

Miyana 点着头,为他的巫术能够使现代武器哑火而感到自豪。“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被他们打败。当然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能有你在这里,你能帮我们买更多的枪来对付他们。”

过去的几千年中,我所住的这片山谷已经见证了无数场原始战争。而对于我所居住的部落来说,战争不但赋予了男人们生存的意义,还为跨种族通婚、避免乱伦而提供了可行之机。石头和木制的武器,需要格斗技巧才能获得胜利,而且死的并不总是自己的敌人。

然而步枪正在迅速改变着这里原始的一切。来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岛上的传教士们不但破坏了当地的部落文化,他们引入这里的先进武器也改变了这里的传统战争。我离开的时候,部落之间已经开始用 AK-47 和 M16 步枪武装自己,部落之争也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天地。

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即使我所居住的这些部落从世界上彻底消失,恐怕也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而挂在我房间里的弓和箭,最终也只能成为一件来自异域文明的纪念品,提醒我地球上还曾经存在过这么一种生活。

编译:陈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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