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该问题并没有确切的结论,我在此抛砖引玉。
1.弦与振动频率
以弦乐器为例讨论弦长与振动频率的关系(管乐器的关系类似)
考虑一段振动的弦,起点为X, 终点为
弦上张力为T,左侧张力T_1, 方向向左,右侧张力T_2, 方向向右。于是在沿着X轴方向上有:
注意到,在角度极小时(α, β)其余弦值约等于1,以上两个等式成立。
考虑在Y方向这段弦的加速度,根据牛顿第二定律[1]有:
其中μ为弦的线质量,上式两边都除以T,并交换左右得
进一步的,有
当ΔX->0时
即有波函数y(x,t), 并有
为波在弦上的传递速度。而该速度又等于波长λ与周期τ的比值:
对于长为L的弦,在理想状态下,其基准频率(一次谐波频率)的波长为2L:
也就是
对应的,n次谐波频率为
根据以上频率公式,有:
- 弦的振动长度越短(弦乐器的把位),振动频率越高
- 弦上张力越大(弦越紧),振动频率越高
- 弦的线密度越小(同样的材料下,弦越细),振动频率越高
理论上,弦振动时是以所有频率振动的,但是对于理想状态的弦,其他频率(f_n之外)的振动因为波长与弦长的关系,其振动在弦上来回运动时,会相互抵消,从而快速的衰减至0,只剩下f_n振动。
2.十二平均律
由上一部分的结论可知,通过控制弦的振动长度,弦乐器可以在最低基频(对应全弦长)以上的任意频率振动,那为什么在演奏的过程中,只有在一些固定位置按弦才是正确的,其他位置都被认为是“不准”呢,为什么键盘上的A4=440Hz,C4=261.6 Hz呢。
实际上在音乐的发展过程中,A4的音高是有很多不同的标准的。在十七世纪,A4的音高在各地各个时段可能是在373.7 Hz到402.9 Hz之间变化。在那个时代,如果不同地方的乐器合奏曲子,是不会好听的,因为他们的音高标准不同。好在那时需要合奏的场合并不多。
为了能够不同的乐曲合奏,需要统一标准,这个标准在历史上变动了很多次,代表性的有:
- 1640年 维也纳Franciscan Organ A=457.6Hz
- 1699年 巴黎歌剧院 A=404Hz
- 1751年 亨德尔的音叉 A=422.5Hz
- 1834年 维也纳歌剧院 A=436.5Hz
- 1878年 维也纳歌剧院 A=447Hz
直到1939年,在伦敦的一次国际会议上,A=440的标准才被确立起来。A的音高之所以一直在400Hz左右浮动,主要因为受到以下因素的限制:
- 乐器跟人配合时如果音高定的太高或太低,都会使演唱过于困难。
- 音高定得过高,会使的琴弦上的张力过大,过低则会使琴弦过松。
关于A音变化的历史,详细内容可参考A brief history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international standard pitch a=440 hertz [2] (http://www.wam.hr/sadrzaj/us/Cavanagh_440Hz.pdf)
关于音与音之间的关系,在公元前就有把一个八度分成十二个音的历史。在十七世纪,关于这十二个音之间的相对关系才逐渐的稳定下来,平均律因为一个重要优势胜出,在平均律下,从一个调转到另一个调,不需要重新调弦。易于理解的解释是,你可以由C开始唱do ri mi fa so la ti, 也可以由D或者其他音开始唱,无论从哪个音开始唱do, 后面的每个音都有对应在键盘上的键,而不需要重新调弦。因此平均律(Equal temperament)又被称为Well Temperament。巴赫的试验性音乐Das Wohltemperierte Klavier (The Well-Tempered Clavier,平均律钢琴曲集),展示了十二平均律极大的灵活性。
要做到这一点,在每个八度(最高音是最低音频率的一倍)下,如果等分成十二分,那相邻音之间的关系是2^(1/12),对应的,由1部分的频率公式,弦长关系为1/(2^(1/12)). 除十二平均律之外,还有中国的五度相生率,阿拉伯的十七律、二十四平均律等,各自有自己的优势。在五度相生律下,存在不可避免的转调困难的问题,但是由于各个音之间的频率关系倍率是有理数,在乐器的制作上比较简单。
十二平均律,随着西方文化变成强势文化,逐渐成为最为通用的标准。
在十二平均律下,有以下音程关系:
3.和谐与不和谐
两个音同时奏响时,根据其音程之间的关系(频率关系),会使人产生和谐或不和谐之感觉。具体如下:
- 完全和谐音程:一度(unison)、八度(octave)、纯五度(perfect fifth)、纯四度(perfect forth)
- 不完全和谐音程:大三度(major third)、小三度(minor third)、大六度(major sixth)、小六度(minor sixth)
- 不和谐音程:大二度(major second)、小二度(minor second)、小七度(minor seventh)、大七度(major seventh)以及各种增减音程(augmented\diminished)
这种分类主要是按照人的感觉来的,在完全和谐、不完全和谐之间只是感觉上的强弱稍有区别,并不是绝对的差异,因此该标准甚至并不完全统一。
从纯粹的数学关系上分析,最让人感觉和谐的音程当然是纯一度和八度,因为他们的频率关系分别是1和2。纯五度音程频率关系为2^(7/12),大概等于3/2=1.5,是其次让人感觉和谐的音程。纯四度是2^(5/12),约等于4/3,和谐程度紧跟其后。然后让人感觉和谐的还有5/4(大三度)、6/5(小三度)、8/5(小六度)、5/3(大六度)。他们之前的频率关系比较接近于分母比较小的分子式,其高次泛音/谐波易于相互吻合,使人产生和谐之感。同时从上表中可以看到,小二度频率关系接近于16/15,是分母最大的分子式,也是最让人感觉不和谐的音程。
在频谱和波形上可以很容易的看出不和谐与和谐的区别,以小二度和纯五度为例[3]:
更多波形[4]:
4.和弦
和弦指的是一定音程关系的一组声音。将三个和三个以上的音,按三度叠置的关系,在纵向上加以结合,就成为和弦。按三度音程关系构成的和弦,由于各音间都是和谐的音程,音响协调丰满,并合乎泛音的自然规律,因而被广泛采用。按非三度音程构成的和弦,不像按三度音程构成的和弦那样被广泛采用。
以C大调和弦为例,三个音分别是C, E, G. E与C之间是大三度关系,G与C之间是纯五度关系,E与G之间是小三度关系。所有这些关系都是和谐的。在键盘上如果单奏响C和G,由于二者之间相距比较远,虽然是和谐的,但是会让人感觉不太饱满。加入奏响E之后能大大弥补饱满度,让人感觉平和。同样的,其他和弦也是通过一组音达到内部之间的和谐和总体上的饱满。
5.音程、和弦与情绪
因为时间分辨率上的优势,我们不妨以事件相关电位(ERP)来研究人对音和音乐的认知。上图是一个典型的人听到声音刺激之后的ERP波形[5]。最左端的的I-VI波峰/波谷代表了脑干的音乐反应。 N0, P0, Na, Pz, Nb和P1 代表初级听觉皮层的反应。N1和P2对应次级听觉皮层。 N2, Nd和P3代表注意、记忆和决策,是不一定会出现的反应。
在儿童发育过程中,其对音的感知越来越强,表现在ERP上为幅度的增加。
对两个音之间的区别和音的变化的认知能力,在3-4个月的时候才发展出来(上图,当音有差异时,在3个月儿童上没有观察到变化,而4和7个月儿童有MMN, mismatch negativity)[6],而这是识别和音谐与不和谐的基础。
人所受到的音乐训练越多,对和谐/不和谐的感知能力越强(上图中显示了音乐训练跟和谐/不和谐感知的相关性,蓝色对应两个音的音程,绿色对应三和弦;P, V, SV, C分别对应不同的乐器/音色)[7]。
在成人听到让人感觉快乐/不悦的音乐时,其对应的激活区域除听觉皮层之外,主要有前额叶、杏仁核和海马体区域[8]。说明我们在感知音乐的情绪过程中,有记忆等因素参与进来,并和情绪相互影响。
根据以上的原理和事实,可以推论
- 在一定年龄范围内,人对音乐和谐/不和谐的感知会随着受训经历的增加而增长。
- 在生活中,我们经常在各种媒体中听到音乐,不同的音乐对应不同的场景,音乐/和谐与情绪因此关联
- 我们对和谐/不和谐/各种和谐的感知能力的强化,会助益对音乐情绪的认知,专业的音乐人因此更能体会音乐中的情绪,虽然他们可能在演奏时候更关注乐理
- 我们对和弦/音乐情绪的认知,可能并不是我们直接感受到的,我们感受到的只是和谐/不和谐的程度,其对应的情绪可能是由我们把其他事情、经历的情绪和该种感受关联而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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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ewton, Isaac. “Naturalis philosophiae principia mathematica.” London (1687)(1726).
[2] Cavanagh, Lynn. “A brief history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international standard pitch a= 440 Hz.” WAM: Webzine about Audio and Music 4 (2009).
[3] McDermott, Josh H., Andriana J. Lehr, and Andrew J. Oxenham. “Individual differences reveal the basis of consonance.” Current Biology 20.11 (2010): 1035-1041.
[4] Fishman, Yonatan I., et al. “Consonance and dissonance of musical chords: neural correlates in auditory cortex of monkeys and humans.” Journal of Neurophysiology 86.6 (2001): 2761-2788.
[5] Trainor, Laurel J., and Andrea Unrau. “Development of pitch and music perception.” Human Auditory Development. Springer New York, 2012. 223-254.
[6] He, Chao, Lisa Hotson, and Laurel J. Trainor. “Maturation of cortical mismatch responses to occasional pitch change in early infancy: effects of presentation rate and magnitude of change.” Neuropsychologia 47.1 (2009): 218-229.
[7] McDermott, Josh H., Andriana J. Lehr, and Andrew J. Oxenham. “Individual differences reveal the basis of consonance.” Current Biology 20.11 (2010): 1035-1041.
[8] Koelsch, Stefan, et al. “Investigating emotion with music: an fMRI study.”Human brain mapping 27.3 (2006): 239-250.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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