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与现实————鬼脸天蛾系列

（文/喜欢鳞粉的刺儿）

遥想在笔者年幼的时候，一次去乡下亲戚家做客，晚饭后大人们在屋内聚众闲聊，那个时候的我对世间许多力量尚一无所知，便出去乡村小路上闲逛。秋季闷热的气息和直翅目昆虫此起彼伏的鸣声使人烦躁不已，看见不远处有一条笼罩在路灯昏暗光源下的木制长凳，我便打算过去歇息一阵子。天色已晚，我将要打道回府之际瞥见路灯柱子上赫然趴着一只非常诡异的生物：通体黄黑交替，翅面斑驳不已，而胸部显眼的灰白色骷髅头图案更是成为了之后几天我在深夜被噩梦惊醒的原由。

多年之后我才认识到那晚令我印象如此之深刻的东西是一类大型鳞翅目昆虫——鬼脸天蛾。

——鳞翅目Lepidoptera

——天蛾科Sphingdae

——天蛾亚科Sphinginae

——面型天蛾族Acherontiini

——面型/人面/鬼脸天蛾属Acherontia

—-赭带鬼脸天蛾Acherontia atropos (Linnaeus, 1758)

—-芝麻鬼脸天蛾Acherontia styx (Westwood, 1847)

—-鬼脸天蛾Acherontia lachesis (Fabricius, 1798)

事实上在分类学祖师爷林奈之前，这种大型的蛾子就以它诡异的外貌成为了许多地区民俗文化中代表死亡、恐惧和邪恶的主流元素，这种大型蛾子被认为身具冥界使者的职责，承载逝者的灵魂在现世与往世之间轮回。这主要归功于它们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灰白色骷髅头状胸毛，其沿用至今的英文名Death’s-head hawkmoth在字面意思上也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特点。在中世纪，点着蜡烛的房间里如果出现鬼面天蛾，则会被认为是死亡的预兆。尤其在16-17世纪之后随着人类聚居地的扩张、作物交流等多方因素，越来越多地区的人都开始对这种面目骇人的昆虫有了深刻印象，尤其在一些受教育程度不发达的地区，鬼脸天蛾就是当地迷信文化中恐惧的代名词。

鬼脸天蛾的骷髅状胸毛特写

我们再来看看鬼脸天蛾系列的物种拉丁名，其实也颇具意味。该属模式种赭带鬼脸天蛾Acherontia atropos的种名atropos源自希腊神话中命运三女神之一的阿特洛波斯，负责切断世间生命之线；鬼脸天蛾的种名lachesis源自命运三女神之一的拉克西丝，她决定世间生命之线的长度；芝麻鬼脸天蛾的种名styx则代表着亡魂进入冥界的必经之路——冥河；而鬼脸天蛾属Acherontia源自Acheron，本意为冥河Styx的一条支流。从上述我们不难看出18-19世纪的分类学家们对于物种的命名不但贴切的参考了它们本身的神秘气质和相关传说，无形中还提升了格调。

希腊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

随着时代的发展，鬼脸天蛾不再仅仅局限于口耳相传的恐怖故事里，越来越多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开始把这货作为诡异场景的搭配以增强整体恐怖氛围。例如Bram Stoker的传世经典【惊情四百年】中，有一章描绘的场景便是德古拉伯爵将鬼脸天蛾送去给自己的奴仆Renfield作为食物。

薇诺娜女神在该片中美艳不可万物

而使其大放异彩的便是1992年的第6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沉默的羔羊】，人们对该片津津乐道的原因除了当中扮演联邦探员的朱迪·福斯特与扮演食人魔汉尼拔·莱克特博士的安东尼·霍普金斯几段极具艺术高度的对手戏表演，便是片中作为一个重要线索出现的鬼脸天蛾——在死尸的喉部发现尚未羽化的蛹、以及之后发现成虫并通过运输渠道记录追查到变态杀人狂“水牛比尔”的真实身份。除此之外影片封面采用了对比度非常强烈的展现风格，尤其是正当中的鬼脸天蛾。这里说起来有两个小插曲：海报上蛾子胸部的骷髅头细看是由7名裸【哔-】女组成，与菲利普·哈尔斯曼受达利绘画作品启发、拍摄于1951年的摄影作品非常相似；剧组在片中确实使用了真的赭带鬼脸天蛾Acherontia atropos，但在拍摄过程中由于气温太低，最后大多数个体还是死亡了，而海报上设计的原形却是芝麻鬼脸天蛾 Acherontia styx。

【沉默的羔羊】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海报

影片封面蛾子胸部骷髅头灵感的来源

而在主流文化中鬼脸天蛾也逐渐开始成为很多设计上必不可少的元素，明信片、艺术品、纹身以及各种图案中都经常能看到它们标志性的骷髅头。

引领时尚潮流的lady gaga背上也少不了它

当然，随着博物学的发展和科学日新月异的进步，我们早已经知道这种大型鳞翅目昆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秘力量，和人类一样，它们也是这颗神奇星球所孕育的无数精彩生命中的一员。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这货并不少见，尤其在南方生活的很多朋友们对这种蛾子一定有着深刻印象，甚至在一些绿化程度较好的城市近郊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尤其是在秋季发生期到了之后。成虫如此壮硕，幼虫也必定“脑满肠肥”。鬼脸天蛾属的幼虫色彩上也算吸引眼球，寄主植物一般是茄科、马鞭草科、木樨科、唇形科等；待幼虫老熟之后便会在土中或石块缝隙化蛹。

鬼脸天蛾之所以使人感到恐惧，除了其毛骨悚然的外表之外便是能发出古怪的吱吱声。2015年一篇发表在Nature上的外文文献通过对赭带鬼脸天蛾头部肌肉的研究探讨了发声原理，通俗的来说它们首先通过口器吸进空气，这会导致其嘴部和喉咙中间的内唇快速振动；接着其内唇张开排出空气，由此又产生了一种声音，整个发声运作系统类比手风琴。除此之外这项研究还指出，鬼脸天蛾通过偷袭蜂房以窃取蜂蜜为食的生活方式促进了其头部肌肉和类似阀门的内唇的进化，一方面可以更方便的吸食粘稠的蜂蜜以从中获得能量来源，另一方面如上文所说，发达的内唇衍生了鬼脸天蛾的发声系统，由此产生的躯体振动和吱吱声可能使其在其窃蜜之时能迷惑周遭的蜜蜂….尚待更多研究。